冯小刚谈新片《我不是潘金莲》：我对冒犯观众特别有兴趣

冯小刚、范冰冰、刘震云（由左至右）。

曾经是金字招牌的冯氏喜剧，已经好几年没了踪影。冯小刚不亦乐乎地干起了监制、演员，还一不小心凭借《老炮儿》摘得金马奖影帝。不过，如今他收心重回老行当。昨天，在新片《我不是潘金莲》首场媒体见面会上，12年前合作过《手机》的冯小刚、范冰冰、刘震云再次聚首。这一次他们依旧是玩喜剧，但有不少出人意料的颠覆之举。

《我不是潘金莲》改编自茅盾文学奖得主刘震云2012年推出的同名长篇小说，这也是其继《一地鸡毛》《手机》《一九四二》后与冯小刚的第四度联手。刘震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农村妇女李雪莲为了生二胎，躲避计划生育政策惩罚而跟丈夫秦玉河假离婚，谁知等她生下小孩，丈夫却和别人结婚了。李雪莲只得去告状，想证明离婚是假的。谁知秦玉河又当众骂她“不叫李雪莲，该叫潘金莲”。为了把这句话纠正过来，李雪莲踏上20年上访告状之路。

初听故事，感觉荒诞而沉重。不过，冯小刚坚称“这就是一部喜剧。”他解释，喜剧有不同的类型：第一种是言语上的幽默，第二个类型是事情上的幽默，还有一个是事情背后道理透出的幽默。“《我不是潘金莲》就属于最后一种。这个对于观众来说有新鲜感，这种类型的喜剧大家能看到的不多。”

提起这部作品的创作初衷，刘震云说，“《我不是潘金莲》是讲‘想说一句话很难，但是想纠正一句话可能更难’。”他透露，李雪莲花了20年和各类人物打交道，总是一件事没完就又突然引出另外一件事，本是她个人的事儿，但突然变成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这个变化过程非常有意思。“她在为自己找回清白的过程当中，其实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中国社会由人情社会向法制社会转变过程中遇到的矛盾和纠结。”

“有朋友看过片子后认为这是我职业生涯的新开始，这话不假。电影含量比较大，可以当文艺电影看，也可以当商业片看；可以把它当喜剧看，也可以当悲剧看；可以当正剧看，也可以当另类电影看。”冯小刚说，在他这个年龄上，不急着要拍很多电影，而要拍一部值得拍的电影。“习主席说文艺不能做市场的奴隶，文艺要深入生活，要拍出无愧于时代、经得住历史检验的作品。从习主席文艺座谈会讲话提出要求到今天，一年多过去了，老实说实践这些要求的作品，我还没有看到。我觉得这个作品是符合这些要求和标准的。”

有网友给冯导做总结，除了夫人徐帆，他很少连续两次以上使用同一女主演。范冰冰打破了这一惯例。她在片中出演农村妇女李雪莲，除了形象上的巨大变化之外，她还要全程说江西方言。从预告片可以看到，她总将“离婚”发音为“离分”，以至于不少人已开始拿她和《亲爱的》中赵薇所扮演的农村妇女李红琴做比较，后者正是凭借片中颠覆表演获得香港金像奖影后的。

刘震云透露，冯小刚选择范冰冰的理由是因为她的形象反差非常大，她过去没有演过底层劳动妇女。影片中李雪莲有20年的年龄跨度，小说中她第一次告状时还是个“大眼睛、瓜子脸、要胸有胸、要腰有腰”的少妇，20年后已成为拥有水桶腰的中年妇女。“最大的困难就是要克服这个洋气的脸。开机前一天聊这个人物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不过，我想跟着导演在这条路上走到底，走到一个我能够看到光的方向。”范冰冰将这部片子看作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范冰冰坦言，每天接到很多剧本，自己也接拍了一些不好的片子，“我想拍一部能留得下来的电影。我觉得自己运气恰恰好，在自己成长到一个最好的阶段，遇到了这个电影。”冯小刚对范冰冰也是赞誉有加。“12年前拍《手机》的时候，在我的指导下，她的表演已经可以了。现在她变得非常自信，这一点特别重要。作为一个演员，要有一个比较强大的内心，然后她才能够驾驭这个角色，而不是让这个角色驾驭她。”

冯小刚说自己有一个野心，“因为范冰冰太好看了，人们总会强调她好看，所以我就很想给大家一个意外惊喜，让他们看到冰冰不靠好看，而是塑造一个离她很远的人物，也能让观众眼前一亮。”他还透露，这部电影里有名有姓的男演员就多达28个，女演员只有一个，其中很多男演员很有演技，“众星捧月，她也没辜负众星。”

在几个月前的一次活动上，冯小刚曾透露，他正在重新学习和理解拍电影的很多技巧。当《我不是潘金莲》采用全新的圆形构图出现时，人们才理解了他说这番话的真实含义。电影银幕和电影画面普遍是长方形的，去年当侯孝贤的《聂隐娘》将画面变成正方形，就有网友吐槽很不习惯。而这回《我不是潘金莲》玩得更绝，画面始终被遮挡住，只露出中间一个圆形影像。不仅预告片、影片海报如此，正片也不例外。这正是冯小刚的一次刻意的“先锋试验”。

同样是村妇告状题材，《我不是潘金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张艺谋的影片《秋菊打官司》。“在选景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和《秋菊打官司》拉开距离。它用的是一种纪实偷拍的方式，由此这种肩扛摄像机的拍摄方式流行了很多年。”冯小刚说，但到今天，曾经很先锋的摄像已经烂大街了，自己必须找到新的方式来拍摄。

冯小刚在进行多种尝试后，最终敲定拍成圆形影像，这让他很兴奋。“因为它有一种旁观者拿第三只眼在观察的感觉。这个故事是现实主义的，但是它又有一些荒诞性，而这个圆也会让你感觉到，它和现实之间有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尽管有人担心这一做法比较冒犯观众的欣赏习惯，他回应说：“我对冒犯观众特别有兴趣。”

这个创意也给冯小刚平添了不少麻烦。“因为并不是我就在平常拍的影像里扩成一个圆就行了，所有构图都改变了，不适合拍近景，不适合摇这个镜头，因为一摇就成望远镜了。整个视觉系统全部产生了变化。”他透露，全片只用了三只镜头，分别是50毫米、35毫米和25毫米。正因为此，片中的范冰冰基本没有特写。冯小刚补充道：“当冰冰穿上服装，加上周围的环境和那些人，给她一个全景镜头，观众更容易相信那就是李雪莲。特写留给我看，全景给观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