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雍盛世同人 历史言情小说《绣清》 宫中绣女的康雍盛世人生
第九章 洪流 临出门了,容儿又往云惠的包袱里塞了一双鞋。“也不知要去多久,在外行路,多双鞋总是好的。” “嗯,你也小心些眼睛,夜里头别贪凉。”云惠看了看天色,拿着包袱去了金萱的屋里。 七月二十九,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由一百二十辆大车,两万余人组成的随邑队伍自京师出发,将经密云县,由北古口过长城,至敖汉部,奈曼部,扎鲁特部,一路向北,直奔科尔沁部草原。
如此多的从人,云惠偶尔下得车来,只见数不尽的车马宫人盘亘在曲折的驿路上,不见首尾。
金萱随着云惠的目光道:“过了长城,离草原越近越是一马平川,那时才更壮观呢。” 云惠点了点头。 岂料此生,未见江南,先出阳关。 八月的科尔沁水草肥美,万物生息。一路扎营而来,起初云惠还会被不时蹦出的兔子、野鸡吓一跳,后来便也见怪不怪了。
金萱又嘱咐她大营左右常有虎、熊、狼、豹之类的猛兽出没,夜色偏晚便不要多做走动。云惠一一应了。 京里虽也起得早,却还是不如这草原上,才到寅时云惠已梳洗停当,却听营帐外隐隐传来犬吠、马蹄之声。
她起身拨开帐子,残月挂在天边,寒露之气从草地上泛起。身后传来金萱的声音:“开始行围了,皇上和各位蒙古王公总要猎上个好几日呢。” “姑姑,这么早?”云惠有些诧异,天黑难见,如何骑射啊。
金萱已自帐子里出了来,“不早。听老人儿说,这捕鹿尤其要在太阳起来前,埋在那林子里,用鹿哨那么一吹,就把鹿都引到埋伏里,待到引得差不多了,太阳一出来,万箭齐发,可不就得了。
” 正说着,远方就有清角音扬,林中呦呦之声渐起。 胤禛埋伏的丘上左近是胤祉、再过去则是土谢图亲王长子阿必达,以及族兄沙津巴;他的右手是几位弟弟胤祺、胤禩、胤祥,还有一众满蒙勋贵子弟。前方是隐在暗处的皇阿玛身影,圣上的两侧则分别是太子和达尔汗亲王。
夜色下戴着真鹿头角的侍卫,正在林中诱鹿。 鹿哨一遍遍的响起,胤禛坐下的青玉驹轻轻喷着气,身侧绵延而去的累累战马载着他们的主人紧张地等待着。
须臾间,天边泛起了些微光亮,胤禛紧紧地盯着前方,围中的鹿已是在劫难逃。 那个万众瞩目的身影缓缓举起弓,拉满弦,随着第一缕曙光,利箭发出破空之声,一头雄鹿应声而倒。 鼓声随之响起,几百号人霎时从林中冲下,惊得鹿群四处奔逃。
喝声、弓矢之声、马蹄之声……杀气顿时笼罩在整个围场。 一头母鹿受惊直向胤禛冲来,他调过呼吸,直到鹿逼得极近了,左右的侍卫忍不住要出声,这才搭弓极快地瞄准,一箭射中鹿的前胸。 那狂奔的母鹿当即四肢跪地不起,待到惯性停止,便刚好落在青玉驹的蹄下。
胤禛伸手捞起鹿身抛给一旁的侍卫,好整以暇等待着下一只猎物自投罗网。 行围至半,胤禛又收获不少误圈在围里的野兔、獐、狍之类。忽听数人喝彩之声,他闻声看去,达尔汗亲王班第正举着他那张四石强弓,回头对圣上道:“得皇上夸,看来我还不算老啊。
” 胤禛使了个眼色,刚要让身边人去打听打听,胤禩和胤禩已经打马过来。“达尔汗亲王一箭对穿头鹿左右两目,不愧为草原上的巴图鲁。
” 胤祥接着胤禩的话道:“皇阿玛夸亲王的大弓好使,俄人送的火枪也有所不及。” 胤禛点了点头,看两人身后的侍卫也挂着不少猎物。胤禩马上还亲挂着一匹狐狸。 “八弟好身手,这般大围中,还猎到了狐狸。
”胤禛说得实在。 胤禩脸上扬起明丽的笑容。“弟弟不过运气罢了。” 三人驾马驰在围里,左右捕杀了一番,此时天已大亮,行围到了尾声。 回到营地,圣上一高兴,赏了班第金币一匣。消息一路传到了各营,到了下午连云惠这样的宫女都听了传闻。
在外不比宫里,皇上高兴了,整个大营都感受得到气氛。 康熙三十七年,诸子封爵,天下承平。皇室之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回首时才知,许多人生命中最美的光景,不过是自此往后的十年。
此后的几天,云惠每日晨起都能听到狗吠马鸣之声,果然如金萱所说,行围需得持续数日。 待到最后一日按惯例,狩猎会持续到傍晚。此次狩猎美中不足的是,皇上连着几日都没有遇到猛兽,侍卫们正忙着搜寻虎、熊的踪迹,连阿哥王公们也四处出动,大家兴致勃勃盼着最后的猎物。
过了午后,草原上竟难得的下起雨来。 云惠停了手中随意绣着的缠枝莲纹香囊,掀了帐子,雨似乎越下越密。她撑起一把油伞,往取水的溪边走去。
一路上,不少身着蒙装的孩童将嬷嬷甩得远远地,在雨中跑得飞快,笑声丝毫不受雷声的影响。远处的高地上,有身着吉服的蒙古女子在行拜天之礼。 天降甘露于科尔沁,今年秋日的草场必将草肥马壮,牛羊成群。 云惠沿着地势行到溪旁,这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支流,随邑的整个大营则驻扎在西剌沐伦河的南岸,从这里往前,是这条蒙古族的母亲河与老哈河交汇之处,再往下就流入了那白山黑水之间。
低矮的河谷内,也有三三两两的孩童在嬉戏,云惠发现了金萱的身影,她正和另一个陌生的宫女在溪边说着话,两人的小水桶并排放在一边。
云惠不便上去打扰,便站在斜坡上等着金萱。这里是营地水源的上游,各处喝茶煮饭的食水都是自此取用。 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行在大营谁人敢纵马狂奔?云惠循声望去,一小队侍卫正全力沿着河岸奔袭而来,因满蒙之人俱有,情急之下喊声乱哄哄听不清。
云惠已经不需要去听他们喊的是什么了,从谷地折弯涌入的河水宛如天降,很快奔腾着超过那些赶来示警的侍卫,一人高的前浪带着宏大的水声盖过一切。
所有人都愣住了,站在河岸高处的人们因视野开阔,最先反应了过来。云惠一把抛开撑着的油伞,直奔金萱而去。 站在水边的两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慌忙要往坡地上跑。
可是一个不慎,脚边的水桶被踢翻,金萱被绊个正着,雨日草滑,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等到云惠心急如焚地和另一名宫人合力将她扶了起来,大水已经过膝,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蜂拥上来。 “快走!
”水声大得云惠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岸。 举步维艰中,三人迸发出求生的意志,那宫人在上拉着金萱,云惠则在旁奋力将其往上推。眼看着已经离开水中,那宫人用左手奋力去抓一棵岸边的小树以期借力,就在抓到的瞬间握着金萱的右手不自觉地松了一下。
只这一下,水势就要将三人分开,云惠眼见金萱被冲得松手倒向自己,她不及思索奋力将金萱往那宫人处一推,自己却因重心不稳,跌落在了水中。 那宫人此时已牢牢抓住金萱,回过神来的金萱扭头大喊道:“云惠!” 洪峰已至,只有夹杂着泥沙的赭色湍流,那里还见半个人影? “云惠……”金萱呆立在岸边,泪水混着雨水,布满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