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与高尚 渺小与伟大
生来非丽质,色淡香也苦。不肯媚东风,寒篱一枝独。素蕊蜂不顾,值贱赏者疏。犹惜清白体,未曾委尘土。默释芳菲尽,枝头抱香枯。卑劣与高尚,渺小与伟大作者:冷香暗渡
昨天和今天做了一组报道,使我有幸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一个高尚的灵魂。
张紫葛,这位老人的传奇一生极大地震憾了我。当我站在他的病床前,看着眼盲耳聋、气管切开的他不能动弹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而这样一个奄奄待毙的人,却有着那样顽强的生命力,那样不屈的精神。
想想他这87年来的人生,一种莫名的感慨让我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想想他的经历,突然间觉得自己平时的一些哀怨不过是些悲春伤秋的闲愁,不值一提,更不值挂怀。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他,让他能够一直挺直了脊梁活到今天。
诚如他的妻子温晓莉教授所言,挽救他,不只是挽救他个人,而是挽救他所代表的那段历史和他所体现出来的中国优秀知识分子的优秀品质,在他身上,有一种已快成绝唱的精神。
温晓莉是高干子女,其父曾任云南***,中组部部长。
28年前,27岁的温晓莉应属风华正茂,而张紫葛已是59岁的老人,在经历了15年的牢狱之灾后,他已经是一个秃顶,瞎了一只眼睛,聋了一只耳朵,另一只眼睛仅剩光感的老头子,但她竟会对这个比她大32岁的男人一见钟情!
她回忆说,“我望着这位令许老师惊叹为‘鬼魂再现’的老先生,完全没有一般‘右派’平反后的谦卑和自惭----看来他的肉已经被啃完了,只剩下这副棱角犹存的铁骨挺立在人间。
这‘第一印象’像是罗丹的雕塑,深深震撼了我。”
这是世上最感人的一见钟情!他们之间的爱情也是世上最感天动地的爱情。
她是他的学生,她义无返顾地嫁给了他。爱情真是神奇,张先生69岁高龄时竟还拥有了一个女儿。
这女儿今年刚刚考上了南开大学。坎坷一生,能有此晚年,也属不易。
张先生晚年遭遇的这场“文艺批判”或是说“文艺争论”,其实质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政治斗争。
此前,我对此事一无所知,只隐约知道1997年同事余刘文曾报道过。
在接到这个选题之后,我立刻查阅了数十万字的相关资料。我犹如一头扎进了一个浩瀚的大海,我看到的虽然是一份份零碎的文章、史料,但却从这些文字后面分明见识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知识分子的灵魂。
此前我并不认识张先生,也不认识吴宓的幺女儿吴学昭。我对他们都毫无所知,毫不了解。然而,仅仅看完这些资料,凭借自己的社会经验和职业感觉,我还是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我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学术问题,做这样的文章,是要对历史负责的。
张紫葛的作品如何姑且不评价,就从铁的史实上看吴学昭的嘴脸也能反衬出张的作品和为人。因为,要看一个人如何,不仅要看他的朋友如何,更要看他的对手和敌人如何。
吴学昭,是吴宓与原配夫人刘心一的第三女,学昭一名系吴宓亲取。吴宓与刘心一系包办婚姻,吴宓一直苦恋刘心一的朋友毛彦文,因此,吴学昭刚满周岁,两人便离婚。
(但毛却不爱吴宓,并与吴宓断交,不见面也不回信,吴宓苦恋一生也无果)。吴宓虽仍尽了抚养女儿的义务。但吴学昭与吴宓毫无父女感情。吴学昭虽有吴宓的血统和基因,其为人却和父亲毫不相似,以一女子,热衷政治,投机取巧,善钻营,搞政治斗争一套是一套,连对亲生父亲也不放过。
甚至给自己易名萧光,不屑姓吴。吴密晚年极为凄凉,不仅遭遇迫害,还无亲无靠。萧光不赡父,父病不探望,父死不奔丧。但后为政治风向变了,她又急急复名吴学昭。
了解她的历史,掌握有吴宓资料的人,都成了她的对手。吴宓生前曾留有遗言,“宓什么都可舍弃,惟诗稿,日记,文稿,绝对不能让萧光梁指”。但吴宓死后,吴学昭以亲生女儿继承人的身份出现,用多种手段将亡父手稿逐一索回。
垄断了吴宓的日记和手稿,再摇身一变成了吴宓的学术研究人。只可惜她整理出版的吴宓日记,引来学界的广泛批评,认为其中颇多错漏,且有重大篡改嫌疑。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张紫葛的《心香泪酒祭吴宓》一出版,就成了吴学昭的讨伐目标,必将张批倒批臭而后快。
其实,早在张紫葛动笔之前,吴学昭还曾向张索要部分资料,并向张赠送了父亲亲自编写的年谱,可见她深知张与其父的交往颇深。但得知张要动笔时,她就开始威胁张,“我要你身败名裂”。张书问世后,反响极大。吴学昭果然开始发难。
而一些无良文人也甘当大棒,于是1997文坛上演了一幕幕闹剧。吴学昭可谓其后的总导演。用种种***手段对付一个目盲耳聋腿瘸的老人,实在令人发指。
吴宓的关门弟子周锡光十分了解这一内幕。因为他是吴宓晚年最信任的弟子,也曾是吴学昭苦心对付的人。
吴宓遗言,要将遗作文稿交付周锡光,并嘱周不得让萧光染指。然而周只得到了其中一小部分。后为吴向周索要不成,竟将周告上法庭,称周用欺骗手法从父亲手中骗走了文稿。
周出示了吴宓的亲笔信,吴只悻悻撤诉。出于对吴宓的尊重,周才没有反诉吴学昭。今天上午,周老再三告诉我,张紫葛的作品是真实的,对得起历史,对得起吴宓,对得起作为文人的良心。周老痛恨吴学昭,称她为“灵魂患了癌症的人”。
我曾打电话问余刘文,为何当年的报道没有对吴学昭的背景有所交待,余刘文坦言,吴学昭的丈夫乃蒋南翔,蒋曾任清华大学校长,教育部部长,吴是一个有相当“能量”的人,为避免麻烦,故而略去。
1997年的论战一直延续到尽,虽然学术界有大批学者站出来为张紫葛说话,但水早已搅浑了,何况,现在肯认真查阅相关史料,公正地看待问题的人并不多。
昨天,责编邹小非初闻此稿,十分兴奋。
但晚上他打电话向几个朋友问起张紫葛之后,立刻转变了看法,认为张紫葛此人亦非良人,其理由正是目前网上流传的那些东东,也正是当年“倒张”者们的调调。由此看见,当年论战的流毒之广,其是非真伪至今未明。
站在张先生病床前时,我不禁为这位老人所感慨。
以八旬老残之躯,摸索着在格子板上写下了上百万字的著作,这是何等的毅力!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击,却始终泰然,有理有节,正所谓君子坦荡荡也!
张先生不会知道,曾有一个后生晚辈在他的病床前,默默地为他的伟大人格所打动。
对这场纷争的背景和始末,我虽然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但作为一个记者,要讲究许多报道原则和技巧。在写新闻稿时,我的笔下有许多保留,许多情况都无法一一交待,完稿之后,心有不甘,只得简记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