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祥论衡 【书评】张宗祥《论衡校注》标点书后

郑绍昌 《论衡》向无佳本,张宗祥搜罗自宋以来几乎所有刊本、校本,征引资料数百种,历六十余年始成《论衡校注》,堪称是书之最善本。 张宗祥(1882-1965),浙江海宁人,幼即熟诵经史百家,年十七海宁州试秀才第一,誉为神童;二十岁乡试中举,与陈叔通、邵力子同榜;二十五岁被聘为浙江高等学堂(今浙江大学)教授,陈布雷、蒋梦麟辈皆为其学生;1919年任京师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馆长、清史馆清史委员会委员;历任浙江省教育厅厅长,瓯海道道尹;建国后任浙江图书馆馆长、浙江文史馆副馆长、西泠印社社长等职。

张宗祥一生读遍经史子集大部分典籍,且辨析各种版本;其于经学、史学、文学皆有极高造诣,尤精考据校勘之学;至于岐黄、诗词、书画、戏曲,虽为余技,亦各登峰造极。

张宗祥保护中国文化典籍厥功至伟,20世纪20 年代在浙江省教育厅厅长任内,私人募款抄补《文澜阁四库全书》210 种,2046 册,4498 卷;又手自校定丁抄本5660 卷;今文澜阁本,为《四库》七阁中唯一一部有阁有书、且阁书相符之本。

张宗祥著书六十多种、五百余卷;手自抄校宋版以下珍、善、孤本近万卷;今存二百八十多种、两千一百余卷。故其校注之书与别本不同,可谓巨细靡遗,毫发无遗憾者也!

是本之善,一曰版本搜罗至广。宋本以下,罔不备列,计有宋本(日本二十五卷残本、三朝本,两种皆出自洪适之蓬莱阁本)、元本(即衍芬草堂十五卷本)、通津本(通津草堂本)、程刻本(程荣刻本)、崇文本(崇文书局本)、何本(何允中本)、黄本(黄丕烈本)、顾本(顾汝琏本);又参互俞曲园、孙诒让校释两种。

是本之善,二曰征引至博。凡《论衡》所引之书,必考其渊源、辨别异同、酌定是非。

凡后人节引《论衡》之文,无不尽收,因得《论衡》佚篇之名四:《觉佞篇》、《能圣篇》、《实圣篇》及《盛褒篇》;佚文九则:出马总《意林》者七,中有四则,据周广汉《意林注》,定为《招致篇》佚文(《招致篇》向来有目无文),另出段成式《酉阳杂俎》及《太平广记》各一则。

又,宋余允文《尊孟续辩》引《刺孟》甚详,皆据以细校。 是本之善,三曰注释至精。凡地理、名物、文字、音韵、训诂,除迭引卜文、金文,及《说文》、《山海经》、《水经注》、《尔雅》、《小尔雅》、《一切经音义》、《广韵》、《集韵》等书外,复爬梳四部典藏,详加辨析;若“越尝献雉”,非越国曾献雉也,“越尝”,乃据《孝经》注及《文选•东京赋》注,即越裳,系南蛮,今之九真也。

此类比比,不繁赘述。 是本之善,四曰抉隐发微。《商虫篇》之“神农、后稷藏种之方,煮马屎渍种者,令禾不虫”(《汉书•艺文志》载《神农二十篇》,而后稷无书)。《谴告篇》之“故太伯曰:‘天不言,殖其道于贤人之心。

’”《幸偶篇》之“孔子曰:‘君子有不幸而无有幸,小人有幸而无不幸。’”《语增篇》之“孔子曰:‘言不文,或时不言。’”(以上皆不见他书)《变虚篇》之“诗曰:‘我无所鉴,夏后及商。

周乱之故,民卒流亡。’”(是为《诗经》佚诗)《雷虚篇》之“故尚书曰:‘予惟率夷怜尔。’”(此为《尚书》佚文)同篇之“《礼》曰:‘刻尊为雷之形,一出一入,一屈一伸,为相较轸则鸣。’”(此为今本《礼记》所无)《道虚篇》之“《谥法》曰:静民则法,曰黄。

”(此条《谥法解》中未载)《超奇篇》中阳成子长之《乐经》,周长生之《洞历》,二书均未见著录。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是本之善,概言之曰:广博精微。学者展读,必有会心之得。

张宗祥先生自青少年时购得王谟刻《汉魏丛书》,得读《论衡》,至1958 年第三次写定《校注论衡》,已时逾周甲而年登耄耋矣!观其遒丽之书,作蝇头小楷,洋洋六十余万言,一笔不苟、一字不疏,治学之精勤严谨,足启后昆向学之心。

余不敏,早岁幸忝列门墙,得蒙先生耳提面命;今整理标点遗稿竟,不禁掩卷长思,抚今追昔,夫复何言哉! (《论衡校注》(中华要籍集释丛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3月版,定价60.00 元) (古籍新书报 2010年0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