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谷孙子女 陆谷孙:中国孩子学英语 要多读能打动人感情的作品
我开始也觉得枯燥,我是1970年没办法才去编词典的。因为工宣队审查以后觉得我这人不适合跟人打交道,只能跟字打交道。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编着编着就觉得有创造性了,里头大有乐趣。所以,我的朋友们都觉得我很奇怪:这个人怎么编词典也编出兴趣来了?陈原先生老说:陆谷孙,你晓得欧洲要惩罚一个人用什么办法,就是把他发配去编词典,你怎么会编得这么来劲。
是的,我编出了乐趣。这里头有创造性的东西,证明能够发现一些与众不同的说法、做法的时候,你会很有一种自我实现的乐趣、快感。
所有的洋词典里面都有现成的例句,我偏要找到一个洋词典里面都没有的例句,但是也能说明同样的问题。那时候的愉快不是很大吗,不是觉得自己很有成就吗,不是觉得自己好像一时也在世界之巅吗?词典多数是你抄我、我抄你,我就力求跟别人不一样。
另外,编词典促使我看书的时候带上更强的语言意识。读书在我人生当中是最多的活动。我不但看英文书,也看中文书。最近,我看了我的美国朋友研究罗马一首唯一残存下来的古诗,他做历史侦探,这是英文著作。
另外,亚历山大大帝是怎么死的,理查三世杀没杀两个侄子,大象为什么流泪等。中文著作我刚看完汪伪政府怎么成立、怎么倒台的。《双照楼诗词稿》是不是可以对照着上面说过的莎剧《科利奥·兰纳斯》来读?如何理解余英时先生的文字?看朱永嘉写的曹操,现实中当年有没有三顾茅庐?赤壁曹军撤退全因周瑜的一把火吗?语言意识让我读书的时候有多一层、多一个维度的愉快,突然找到一个句子,用在词典的某处特别贴切,如把这个句子加进词典,我自己也感到非常满足:又做了一件所有的洋词典都没有做过的事。
像今天在改汉英的“看热闹”一条,福至心灵,英文的to rubberneck就跳出来了。可惜没有人来评我,没有人来为我叫好。这叫很有创意,可惜无人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