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乔生语录背后故事 讲述一个你不知道的韩大嘴
,“来来来,吃香蕉,香蕉英文名叫什么——白拿拿,不拿白不拿,那就快拿吧!”认识六年来第一次正式约他做采访,他说排队等着采访他的记者已经从央视门口排到了前门,“但是鉴于我们如此深厚的战斗友谊,我必须把你提前到第一名来,让你插播”。
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约定的地点,电话他,他十分诚实地说,自己还在床上,因此“需要你放慢脚步,把十分钟的步行时间拖延到十五或者是二十分钟,往西走抵达一个小铁门——注意!该小门的特点是不易发现,咱们就在那个小铁门相见。”
同行的摄影师先笑翻了,见面之后,韩老师邀我们共进早餐,“我接待记者的特点就是先拉拢腐蚀。”历时五个小时的漫谈式采访开始之后,韩老师会这样自我批评,“对不起,我这个人讲话的特点就是散,以下谈话是属于括号里面的,别担心,我还会括回来的。”
录音笔电池耗尽的时候,韩老师从椅子上站起来,“种种迹象表明,我们现在必须一起共进午餐了!”
这个自称“中国体育解说员口误代言人”的老小孩,在中央电视台赛事解说话筒前已经坐了足足22年,“种种迹象表明”,他心性善良、自视不高,在经受住了广大网民的口水风暴袭击之后,以通达、上进之心赢回了尊重。
“一个人把自己打倒不容易!”一起乘电梯的时候,他说出了又一句可以写入著名的《***语录》的经典名言。
在打倒了自己之后,49岁的韩老师活得很轻快,2006年世界杯他蓄意推辞了前线解说的危险任务,参与策划并担纲主持了一档谈话节目《欢乐世界杯》,虽然节目组“是个草台班子”,虽然现有的样式简直不及最初设想的十分之一,但是他还是那么快活,“我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是这个节目快乐的泥瓦匠”。
2002年《恐韩:大话***》一书面世之初,韩老师心中也是不无愤恨的,“跟他们打官司的心也有过”。
但后来他还是忍了,亲戚朋友骂他窝囊,台里一个女同事也当面说他,“这你也能忍,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当时就想先不管其他,先整理所有的带子,看看那些话究竟是不是我说的。”诚实的韩老师坦白,太过激烈的赛场,很多时候真的意识不到自己犯错了,“如果是在现场做评论,说真的,吵起来的时候,你连自己说什么都听不到。”
心在整理中静下来,“我是出了不少错,也正是自己出的这些错,才给了网友们放大的基础。”还有一些错,不是他的也算到了他头上,比如,“观众朋友,您现在也许刚刚打开电梯……”他听了也哈哈大笑。
有些笑话则是在现场情境与受众耳朵之间打了一个时间差,最经典的是,“场边那个戴绿帽子的是沙特队主教练”。可爱的韩老师到现在都不认为这是口误,“你看那场比赛了吗?教练真的戴的就是绿帽子,现场解说就是跟着画面走,在当时那么紧张的情况下,我还真没多余的心思去抖这个机灵。但是有的观众他不看画面,光听这句话,那肯定要展开联想了,哈哈……”
还有些笑话是无心插柳,事后他自己也引以为豪,例如“高峰和郝海东是中国队前锋线上的两把菜刀…… ”这话本来不是在正式比赛解说里说的,而是在一个聚会上,后来被球迷广为传颂,韩老师很得意,“说错了吗?没有啊!就是菜刀,只能切菜不能切肉啊,遇到硬骨头就折了。”
超负荷运转也增加了BUG(说错话)的机率,在体育评论组中以人缘好、不挑食著称的他是名副其实的救火队员,最夸张的一次,从早上9点一直说到晚上9点,跨越篮球、排球、跳水、羽毛球等多个项目,“说到晚上已经是第10场解说了,眼睛连监视器都看不清了,不自觉地掉眼泪。”
在这种情形下,做传统的流程式解说是最安全的,1号把球传给3号,3号传给8号,8号又传给了1号,如是。
然而体育解说的风险恰在于总有一些任务让人摸不着头脑。1998年曼谷亚运会,可怜的韩老师刚说完女排决赛,导播就在耳机里通知他,“还有十分钟,把网球决赛给你切进来了啊!”队员名单及前面对阵情形一无所知,唯一的有效信息是“中韩对决”,还有一个朦胧的信息是中国队组合里有一个姓李。
这就开始以每分钟200字的速度“喷射”,信息不够闲话来凑,就出了搞笑的--“你看她们的短裤很有意思,里面可以放进网球,网球运动员的短裤是特制的,哦,她们穿的是裙子。”
再往下则因为平时对网球几乎毫无了解,卡在“抢7”这个专业知识点上,久久不敢评说比赛进展。事后他被球迷嘲笑,帖子贴了有好几米长,但是韩老师自己心里还是觉得这样做最保险,“自己不知道的,还是别说出来的好,宁可忍一忍、等一等。”
话是这样说,十运会上他因为冒进还是犯了不少错,事后,他在博客上主动向全国人民坦白,因为“广大人民群众和革命网友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错误也逃不过人民群众的天罗地网。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与其让别人拉出来揪斗,不如自己主动坦白交代,以求得宽大处理。”
正是这些这样那样原因导致的错误,使得韩老师最终选择了与“语录传播者”们言和,“所有放大、集中的基础是我自己确实犯了错误,声讨我的球迷有几类,一类是特别讨厌我,认为体育解说工作严谨如驾驶客机,不容出错的铁杆球迷,还有一种只是想给生活添一些佐料,让生活多点滋味的,还有很多是善意的,是对我的提醒,甚至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在里面。”
所有的情绪他都可以体察,特诚恳地感谢那些为他整理语录的人,虽然最初他也对简单粗暴的错误打包处理不满。但现在他不想再去计较这些了,最能说明心情的是他对这场语言水兵舞的热情参与,“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原本不是他说的,“是群众智慧的结晶”,但是既然大家那么客气塞给他了,他也不推让,还再给加点葱花加点盐,催生了“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当仁不让之势”的名句。
无论是自己的语录还是小兄弟黄健翔这次的“意大利万岁”,都令韩老师慨叹社会的进步、球迷心态的不断宽容,“如果健翔的‘意大利万岁’是喊在四年前,肯定早被停职了。而我,能苟活到现在,也全赖大家的包容。”
中午吃饭的时候,韩太太给他打了电话,结果一上午都在笑、以及逗旁人笑的韩老师发了火,啪地挂了电话。太太的电话是从装修现场打来的,自世界杯开赛之后,韩老师就时常在栏目组租住的酒店里住,家里装修一直没怎么管,老婆自然忍不住要抱怨几句。
抱怨归抱怨、吵架归吵架,老婆对他其实还是很支持的。自从1996年欧洲足球锦标赛之后,他的解说口误集便在网络上流传,到2002年达到沸点,那个时候的他自言“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太太和孩子自然都受了影响,但是家里人没有多说什么,上中学的儿子还给当爹的宽心:“爸,您别太在意了。谁不犯错误啊,我看那些报天气预报的犯得最多,一个月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没说对,怎么没人去找他们啊!您放松点儿,您的错误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次世界杯他打死也不去前方,跟领导死磕,自己拿策划做了一档节目,“我转完了法网公开赛,半路插进去做世界杯,肯定晕,去也就是再背四五本语录回来,您要真心疼我,真爱我,就别让我去了。”
这档节目有他这四年对自己的反思和定位,他不再生往专业足球解说队伍里插了,在那儿他总招球迷烦,但是在综艺类节目里,主持人开口就能让人乐那可就是本事了,少年时代担任过学校文艺积极分子,三句半说得倍溜、差点被招去当文艺兵说相声的他,这会要让大家看点新鲜的。
他号召最铁杆的球迷去德国看现场,去不了的铁杆在家看5套张斌主持的豪门盛宴,“铁杆球迷的亲友团,以及白天卖西瓜的小贩、商场里的售货员、的哥的姐,晚上闲着没事儿就来看我们的《欢乐世界杯》”。
这档节目由他坐镇主持,每天晚上在央视一套播出,“铁打的主持、流水的嘉宾”,大嘴说天下,世界杯只是引子,“具体内容天南海北,十三不靠”。这个策划开始没有引起台领导的重视,真正给他机会的是在中央台门口排大队、冲着世界杯去的广告商。
所有最初预设的栏目广告都卖完了,还有一堆厂商无处安置呢,这个时候有人想起他的策划了,“简而言之,我们其实就是搭一个承载广告的平台,我就是这台子上的跳梁小丑。”
因为节目在央视一套播出,最初那些离奇的无厘头的韩式设想被一砍再砍,韩老师一边哎呀喊痛一边咬牙推进,不管怎样,这是他夹缝里求生存,削足适履多年来第一次按照自己的特性来做一档节目,“一套不是一个给你做试验的地方,所以不敢说是尝试,只能说是对自己的开拓”。
十三不靠的节目没有做成,白手起家操持一档节目的韩老师还是当上了“调味十三香”,栏目组从招人到运转,从电脑到椅子,都是他上蹿下跳、费心费力折腾的。“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给我统计了一下,在组里我一共有13个工种,就给我起名调味十三香。”
老婆也大力支持,具体行动如下:到小商品市场为演播室购置地球仪一架;看病时与医生闲聊,得知其有子就读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马上举荐给组里当编导,如今已成主力;动员韩老师亲戚的朋友的女儿,亦为在校学生,如今亦为主力也。
“我们这个组里包括我在内此前只有4个人参加过工作,其余的都是在校学生,” 韩老师不能放过幽他们一默的机会,称他们是“没有听过炮响的新兵”,并且“此前来报到的都患有恐韩症,如今都已基本治愈。”
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想把节目做好,但是“很遗憾很遗憾”这节目没办法做得太好,“必须承认队伍的作战能力还处在初级阶段”。但可贵的是这个节目已经有了十三不靠的风骨,节目里他以赵忠祥为《动物世界》配音的语气解说足球,笑倒一片;他还模仿历史纪录片配音员的声音说球,相当传神、相当得意。
这个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策划也得到广告客户的认同,30期的栏目广告创收接近一个亿,吸引的客户也迥异纯体育栏目,“连一家生产卫生巾的都找来了,可见我们栏目的非球迷、非男性特色还是出来了”。
世界杯后他计划出一本真正的《***语录》,除了以往的那些经典名句,还要加上本届世界杯中的新生句子,最具卖点的是随书赠送的一张DVD,里面是当年他找出来准备打官司用的所有原始录像解说片断,现在他不想再跟谁讨说法,就是觉得“这样好玩啊,不管是我说错的,还是其他人说错的,大家边看边乐,多有意思”。
做这档节目之前,张斌好意劝过他一句,“你看你好不容易把风向转过来了,再做事情要谨慎,要尽量得分而不是失分。”对明白人的提醒,韩老师心存感激。
但他自言“天生就是一个活宝”,他不像其他在国家电视台露脸的主持人那样爱惜自己的羽毛,“不就是一个说球的嘛,有什么名人不名人的”。“***语录”的流传加速了他平民化、草根化的进程,现在他已经深味“大嘴”这个昵称的价值,博客上他的支持者也从理论上给他支招:
有网友建议他深刻研究口误的艺术,“发扬凡人精神,把观众当作你太太,用老百姓的语言去说球,解说的时候不要刻意找词儿,随口就来。”还有人力谏他树立嬉笑怒骂的解说风格,开辟个性化倾向性解说的新路。
他都看都听,但心里还是有个基本准绳在--体育解说的特殊性要求解说员必须“公正评述,适度倾向”,当年他就说了一句“中国足球简直就是陪太子读书”,结果连广电总局的高层领导都找他谈话。
“我其实挺感谢网友的,开始也难受了一段,后来想明白了就觉得语录出来就好像给自己的人生按了一个暂停一样,从工作到现在,出国也有上百次了,大大小小的比赛不知道转了多少,一年到头忙忙碌碌,日子快得来不及细想。语录出来以后,自己心情一沉重,步子就放慢了,反而想通了很多问题,这才开始考虑自己真正适合做些什么。”
但是要想真正发挥个人特色,“还是必须走文体结合,做一些体育娱乐化的节目,解说这边肯定是不行的。”
中学时代他像个疯子一样迷上了半导体里的体育解说,骑着一辆捷克产的钻石牌自行车跑遍了北京所有的体育馆,最远骑车到过顺义,“看所有能看到的体育比赛,蹲在角落里还拿小本记,嘴里还嘟嘟囔囔说个不停,跟个小疯子似的”。
那个时候宋世雄老师是他的偶像,1984年当他辗转一圈进入中央电视台体育部的时候,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调进的宋世雄老师、从山西体育大学调进的孙正平,以及从北京人民广播电台调入的他是台里仅有的三名电视体育评论员,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有信心做像宋老师那样优秀的评论员。
现在,他已经没了这个心气儿。甚至更早,回溯至1996年欧锦赛与新人黄健翔一同飞赴赛场的飞机上,他就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落后,拱手让出了江山,“那是健翔第一次出国解说比赛,飞机上我就跟他说了,小黄,你要从这一次解说中确立自己的地位,确定自己中国第一足球解说员的地位。”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没有受过系统的大学教育,又赶上这个知识更新特别快的年代,要说力不从心,肯定早就有了。只是我一直都在努力,不希望自己拉得太远。不管怎么说,我心态还是比较年轻的。”
北京奥运会之前,韩老师还是会坚守在解说话筒前面,“也没有特别长远的人生计划,我压根就不是一个特别有计划的人,只能说努力吧,边走边看,也许2008年之后会有一个职业角色上的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