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鹿原》看关中罂粟种植
在一个清闲的周末,偶然兴起看了王全安导演的《白鹿原》电影,电影集结了段奕宏、张丰毅、吴刚等实力派明星。张雨绮饰演女主角田小娥,150分钟的电影展示了关中两个家族三代人的百年兴衰,两个家族以及白鹿村的每一次演变都映射了背后广袤的时代背景。
我震撼于这部史诗般的电影,但是同学说电影对原著是一知半解,只能算是一部田小娥外传,原著才是博大精深。好奇心驱使于是我去阅读了《白鹿原》原著。《白鹿原》是陈忠实的代表作。
这部长达近50万字的长篇小说,是陈忠实历时六年艰辛创作完成的。小说以陕西关中平原上素有“仁义村”之称的白鹿村为背景,细腻地反映出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全书浓缩着深沉的民族历史内涵,有令人震撼的真实感和厚重的史诗风格。该书1997年荣获中国长篇小说最高荣誉———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已被改编成同名电影、话剧、舞剧、秦腔等多种艺术形式。
这是一部渭河平原50年变迁的雄奇史诗,一轴中国农村斑斓多彩,触目惊心的长幅画卷。主人公六娶六丧,神秘的序曲预示着不祥。一个家庭两代子孙,为争夺白鹿原的统治代代争斗不已,上演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话剧;巧取风水地,恶施美人计,孝子为匪,亲翁杀媳,兄弟相煎,情人反目……大革命,日寇入侵,三年内战,白鹿原翻云覆雨,王旗变幻,家仇国恨,交错缠结,冤冤相报代代不已……古老的土地在新生的阵痛中颤栗。
从好多角度可以深入进去研究这部作品,最让我感兴趣的是白鹿村种植罂粟的部分。百度百科这样解释罂粟,罂粟(学名:Papaver somniferum)是罂粟科植物,是制取鸦片的主要原料,同时其提取物也是多种镇静剂的来源,如吗啡、蒂巴因、可待因、罂粟碱、那可丁。
学名“somniferum”的意思是“催眠”,反映出其具有麻醉性。罂粟的种子罂粟籽是重要的食物产品,其中含有对健康有益的油脂,广泛应用于世界各地的沙拉中,而罂粟花绚烂华美,是一种很有价值的观赏植物。
《白鹿原》第四章用了大半个章节描绘了白嘉轩一家到后来白鹿村种植罂粟的情景。重点摘录如下:
白嘉轩从山里娶回来第七个女人吴仙草,同时带回来罂粟种子。人们窃窃议论那个十分水色的女子会不会成为白嘉轩带着毒倒钩的球头下的又一个死鬼,无论如何想不到也看不见他的蓝袍底下的口袋里装着一包罂粟种子。他的岳父吴掌柜决定把女儿嫁给他的同时,顺便把罂粟种子也交给了他。
岳父说,他年初过商州下汉口时,花了黄货才弄到手这包罂粟种子。他说山里气候太冷,罂粟苗儿耐不过三九冰雪严寒,出外的白鹿原的气候正好适宜。罂粟和麦子一样秋末播种,来年麦收前後收获,凡是适宜麦子生长的土地和气候也就适宜种植罂粟。
他强调说,它是专门为恩人自家买的,花黄货也花。他教给他种植管护采收尤其是熬炼加工的方法,至於销路那就根本不成问题了。无论是乡下或是城镇,有钱人或是没钱人,普通百姓或是达官贵人,都在寻找这种东西。
有人吸食,有人倒卖,药铺里更不用说有多少收多少。至於种植罂粟的好处和辉煌的前景,岳父吴长贵只字不提。谁都知道这东西的份量,金子多贵鸦片就多贵。
白嘉轩背着褡裢走进康复元中药铺,这是爷爷领着父亲在盘龙镇收购中药材时建立的送货点,互相信赖的关系已年深日久。他先报了爷爷的名字,接着报了父亲的名字,最後报出岳父的名字,康复元的康掌柜专意接见了他,又指派伙计当下收购了鸦片,而且热心地指出他炼制质量不高的技术性毛病,并告诉他火候的把握至关重要。
白嘉轩说这是头回试火,下回肯定就会弄得好些。他出门时心里不觉往下一坠,褡裢里头装的银元比来时装的那罐鸦片的份量沉重得多。
连续三年,白嘉轩把河川的十多亩天字号水地全都种上了罂粟,只在汉原和原坡地里种植粮食。罂粟种植的巨大收益比鸦片的香气更具诱惑。他在一亩水地里采收炼制的鸦片所卖的银元,可以买回十几亩天字号水地实地所能生产的麦子,十多亩天字号水地种植的罂粟的价值足以抵得过百余亩地的麦子和包谷了。
白嘉轩当然不会愚蠢到用那些白花花当啷啷的银元全部买成麦子。他把祖传的老式房屋进行了彻底改造,把已经苔迹斑驳的旧瓦揭掉,换上在本村窑场订购的新瓦,又把土坯垒的前檐墙拆除,安上了屏风式的雕花细格门窗,四合院的厅房和厢房就脱去了泥坯土胎而显出清雅的气氛了。
春天完成了厅房和厢房的翻修改造工程,秋後冬初又接着进行了门房和门楼的改建和修整。
门楼的改造最彻底,原先是青砖包皮的士坯垒成的。现在全部用青砖砌起来,门楣以上的部分全部经过手工打磨。工匠们尽着自己最大的心力和技能雕饰图案,一边有白色的鹤,另一边是白色的鹿。整个门楼只保留了原先的一件东西,就是刻看”耕读传家”四字的玉石匾额。那是姐夫得中举人那年,父亲专意请他写下的手迹。经过翻新以後,一座完整的四合院便以其惹人的雄姿稳稳地盘踞於白鹿村村巷里。
马号是在第二年春天扩建的,马号里增盖了宽敞的储存麦草和乾土的一排土坯瓦房;晒土场和拴马场的周围也用木板打起来一圈围墙。红马又生下一头棕红色的骡驹,在新圈起来的晒土场上撒欢。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三五年间,白鹿原上的平原和白鹿原下的河川已经成为罂粟的王国。滋水县令连续三任禁种罂粟,但罂粟的种植和繁衍却仍在继续。
嘉轩在自己的天字号水地里引种罂粟大获成功之後的好多年後,美国那位在中国知名度最高的冒险家记者斯诺先生来到离白鹿原不远的渭河流域古老农业开发区关中,看到了无边无际五彩缤纷的美丽的罂粟花。他在他的《西行漫记》一书里对这片使美洲人羞谈历史的古老土地上的罂粟发出感叹:”在这条从西安府北去的大道上,每走一里路都会勾起他对本民族丰富多采的绚烂历史的回忆……在这个肥沃的渭河流域,孔子的祖先、肤色发黑的野蛮的人发展了他们的稻米文化,形成了今天在中国农村的民问神话里仍是一股力量的民间传说……”
在那条新修的汽车路上,沿途的罂粟摇摆着肿胀的脑袋,等待收割…,陕西长期以来就以盛产鸦片闻名。几年前西北发生大饥荒,曾有二百万人丧命,美国红十字会调查人员,把造成那场惨剧的原因大部分归咎於鸦片的种植。当时贪婪的军阀强迫农民种植鸦片,最好的土地都种上了鸦片,一遇到乾旱的年头,西北的主要粮食小米、麦子和玉米就会严重短缺。
罂粟再次占据了这片古原大地,小麦却变成大片大片的罂粟之间的点缀了。人们早已不屑於再叫罂粟,也不屑於再叫鸦片,这些名字太文雅太绕口了,庄稼人更习惯称它为大烟或洋烟。
大烟是与自己以往的旱烟相对而言,洋烟是与自己本土的土著烟族相对而言。丰富的汉语语言随着罂粟热潮也急骤转换组合,终於创造出最耀眼的文字:人们先前把国外输入的被林爷爷禁止的鸦片称作洋烟,现在却把从自家土地上采收,自家铁锅里熬炼的鸦片称为土烟,最後简化为一个简洁的单音字--“土“。
衡量一家农户财富多寡的标准不再是储存了多少囤粮食和多少捆棉花,而是多少”土’!白鹿镇每逢集日,一街两行拥挤不堪的烟土市场代替了昔日的粮食市场成为全镇交易的中心。
中国较早种植罂粟的地区是云南。云南自然条件比较适于罂粟的生长,又位处边疆,清政府的控制相对薄弱,早在1736年(乾隆元年)出版的《云南府志》就有关于罂粟种植情况的记载,且产量逐年提高。19世纪初。罂粟种植技术传到四川,至迟在1821年(道光元年),涪陵一带很多农民就弃粮种烟了,所产“川土”远近闻名。
此后,罂粟种植又从四川传至甘肃、陕西、山西等省。至19世纪30年代。罂粟种植在边疆省份蔓延,1831年以后的文献记载非常之多。
如在陕西,史缙奏:“陕西地方,向不出产罂粟花葵花,并无造作鸦片烟之事。惟近来多有私食之人,自系外来奸商偷运贩卖.地方官查察不力。”[1]在安徽,邓廷桢奏:“安徽省现在尚无私种罂粟花熬烟贩卖之事。
惟徽州、宁围、广德等属,毗连江、浙,山地居多,恐有外来棚民串通该处业户,私种分肥,不可不豫定章程,杜其萌蘖。”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朝廷谕令安徽地方关于应“于每年初冬春尽时,两次委员严查,如有私种熬烟情弊,除首从各犯分别问拟军徒外,其贪利放种之业户,即照私种为从,例杖一百,徒三年”。
[2]从谕令内容分析,朝廷似乎知道安徽已有罂粟种植。在河南,杨国桢奏:“豫省民风纯朴,饬属确查,据陆续覆到,均无种卖。”但朝廷不相信杨的奏报,指责“该属何得以各属具报,均无种卖,遂信以为实?”[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