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祖棻的诗词 我的两位师母 — 沈祖棻与陶芸

2017-08-10
字体:
浏览:
文章简介:  莫砺锋 我所以要把两位师母放在一起来写,是因为她们都是我的恩师程千帆先生的夫人. 沈祖棻先生我无缘得见,当我在1979年考到南京大学师从

  莫砺锋 我所以要把两位师母放在一起来写,是因为她们都是我的恩师程千帆先生的夫人。 沈祖棻先生我无缘得见,当我在1979年考到南京大学师从程先生时,沈先生已于两年前遭遇车祸去世了。然而不久程先生就送给我两册油印的《涉江词稿》和《涉江诗稿》,翻开前者,卷首的一首《浣溪沙》顿然使我眼前一亮:"芳草年年记旧游,江山依旧豁吟眸。

鼓鼙声里思悠悠。三月莺花谁作赋?一天风絮独登楼。有斜阳处有春愁。"其惊才绝艳简直使我不敢相信这是出于今人之手。

以后程先生又常在日常谈话中说到沈祖棻的情况,使我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师母更加敬佩。再往后,又读到了她的《宋词赏析》和《唐人七绝诗浅释》两本薄薄的小书。虽然此类图书后来几乎泛滥成灾,许多书字数多达一、二百万,且都是豪华精装,但是就质量而言,没有哪本可以与沈先生的装帧朴素的小册子相比。

我当时读了《宋词赏析》后,知道这原是沈先生在武大为研究生及青年教师讲解作品时的讲稿,便十分懊恼"予生也晚",没有赶上听这样的讲课。

否则的话,也许我会对宋词增加几分理解。 沈祖棻先生是名满海内的女词人、女诗人。她的诗词已经得到了学界的一致好评,那多达数十篇、且大多出于行家之手的评论文章就是明证。

对涉江诗词的的艺术造诣,我没有资格再赘一言。然而我还是有几句话要说,那就是学界对其情感内蕴的理解,似乎还有不够准确之处。有不少论者认为涉江诗词的价值在于"爱国主义",我不否认沈先生是对祖国怀有刻骨铭心之爱的诗人,但是她的诗词是否仅仅以"爱国主义"取胜呢?她是否还有其独特的个性呢?例如其名篇《早早诗》,舒芜先生曾在《沈祖棻创作选集•序》中作了详尽的分析,他的意见几乎成为对这首诗的定评了。

但是我总觉得意有未愜,请看此诗的最后一节:"儿勿学家家,无能性复痴。词赋工何益,老大徒伤悲。汝母生九月,识字追白傅。少小弄文墨,勤学历朝暮。一旦哭途穷,回车遂改路。儿生逢盛世,岂复学章句。

书足记姓名,理必辨是非。……"对此,舒文中说:"这所谓‘盛世’,不正是那腥风血雨的十年么?但是我相信作者这里决没有什么反讽之意,更不是被迫表态之作,而是教徒式的虔诚,是‘鞭笞派’似地狠狠地令人痛心的自我否定,实实在在由衷地祝愿第二第三代能够顺着‘金光大道’直接走进幸福的天国。

……是的,这毕竟是愚昧,今后再不能这样愚昧了。

然而,这也毕竟是爱国,今后仍将爱国,虽九死其犹未悔。"我对此极感疑惑,难道这就是沈祖棻当年的真实心态?难道她真的对那场毁灭文化的"大革命"衷心地拥护?难道她的灵心慧性已被那些无耻谎言彻底遮蔽?程千帆先生晚年回忆他当年遭受迫害后的心态说:"我就是不服!

"(见《劳生志略》,收入《桑榆忆往》一书)也许沈先生的个性没有程先生那么刚强,但是作为"文章知己、患难夫妻"(见《千帆沙洋来书,有"四十年文章知己、患难夫妻,未能共度晚年"之叹,感赋》)的一方,难道她竟然丝毫未受程先生的心态的影响,反而把那个风雨如晦的黑暗年代颂为"盛世"?的确,沈祖棻是一位极其温顺善良的女性,她不像程先生那样刚肠疾恶,但是她并不缺乏是非感,也并不曾做到犯而不怒。

程先生曾告诉我一件旧事:反右以后,程先生成了武汉地区的"大右派",作为"右派家属"的沈先生也受够了人们的白眼。有一次,武大中文系的一位同事家的布票丢失了,而此人家中正有孩子需要添置衣服。

于是沈先生便把自己的布票送给她一些。没想到此人转身便到党委去报告,说"有右派家属要贿赂"她。程先生说:"祖棻从来不与人生气的,但那一次她真是非常气愤了……"《早早诗》写于1976年,同年的诗作中颇不乏真情的流露,例如《既成前诗,追念白桦、铭延,悲不能已,因复有作》中追悼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