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中贾兰坡 贾兰坡:没有大学文凭的院士

2017-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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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作为一名中国科学院院士没有大学毕业文凭,现如今绝大多数人会觉得不可思议,也难以相信.但是,曾经担任九三学社中央委员.中央参议委员会委员的我国著名古人类和古脊椎动物学家贾兰坡,就是这样一位没有上过大学的大名鼎鼎的院士.骑着毛驴,赶到周口店贾兰坡1908年出生在河北省玉田县.小时候念过几年私塾,1929年毕业于北京汇文中学.高中毕业后,父母无力供他继续求学.1931年在裴文中的建议下,贾兰坡报考了中国地质调查研究所练习生.所长翁文灏问他:"这种工作很苦很累,你为什么要干这个呢?"他不假思索

作为一名中国科学院院士没有大学毕业文凭,现如今绝大多数人会觉得不可思议,也难以相信。但是,曾经担任九三学社中央委员、中央参议委员会委员的我国著名古人类和古脊椎动物学家贾兰坡,就是这样一位没有上过大学的大名鼎鼎的院士。

骑着毛驴,赶到周口店

贾兰坡1908年出生在河北省玉田县。小时候念过几年私塾,1929年毕业于北京汇文中学。高中毕业后,父母无力供他继续求学。1931年在裴文中的建议下,贾兰坡报考了中国地质调查研究所练习生。所长翁文灏问他:“这种工作很苦很累,你为什么要干这个呢?”他不假思索地说:“为了吃饭。”翁所长听后大笑起来:“说实话好,好好干吧”。

20世纪初,一位来北京行医的德国医生发现,在大清帝国京城的中药铺里卖的“龙骨”这味药,并非传说中龙的骨头,而是某种古生物化石。1914年,瑞典地质学家安特生找到了“龙骨”的产地——离北京西南大约50公里的周口店龙骨山。

后来加拿大古生物学家步达生对这片神秘的土地产生了极大兴趣。他向当时北京协和医学院行政委员会负责人胡恒德报告,请求由洛克菲勒基金会出资赞助周口店的发掘,同时,又同中国地质调查所所长翁文灏讨论进行发掘的具体事宜。

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洛克菲勒基金会同意为周口店发掘工作提供资金。1927年4月16日,周口店发掘工作正式开始。次年,北京大学地质系毕业生裴文中来到周口店。他在考古发掘方面的天赋在这里得到充分发挥。

1929年,主持发掘工作的步林离开周口店,经翁文灏和步达生商议决定,将周口店工地全权交由裴文中负责。1929年12月2日下午4时许,中国古生物学家、年仅25岁的裴文中在周口店第一地点红色砂质黏土中发现了“北京人”的第一具头盖骨。这个发现为“北京人”的存在提供了坚实的科学基础。周口店这个小小的村落,一夜之间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

1931年春,贾兰坡和毕业于燕京大学的卞美年一起,先从前门火车站乘车赶到琉璃河,然后打算再搭乘运石料、煤的货运火车赶往周口店。而这趟货车开行的时间并不确定。为了赶时间,他们雇了两匹毛驴,在晚上八九点钟赶到了周口店。

练习生的地位在研究部门是最低的,但仍属先生行列,能与领导同桌吃饭。除了这些,受苦受累的活儿都得干。购买发掘用品,与来访学者到处看地质,背他们采下的标本,和工人们一起挖化石。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是贾兰坡虚心好学,抓紧一切机会向在场的专家、教授请教。

当时古人类学和古脊椎动物学在中国刚刚起步,国内连一本相关的教科书都没有。1932年,裴文中借给贾兰坡一本英文原版的《哺乳动物学骨骼学入门》。凭借在汇文中学打下的英语基础,再加上裴文中和卞美年的帮助,贾兰坡坚持着把这本三百多页的英文书读懂了。

而后他又花了当时工资的三分之一,在东安市场买到一本《旧石器时代的人类》英文版书。这两本书对贾兰坡日后专门研究旧石器有很大帮助。

为了更好地认识动物骨骼,他和工人们打了一条野狗,工人们七手八脚地去皮、挖内脏,他在一旁却不住地叫:“不要弄坏了我的骨头!”大家争先恐后地大吃狗肉时,他还在叫:“不要啃坏了我的骨头!

”他把狗骨头一块块装起来,在不同的部位涂上不同的颜色,又按书上图示的名称,一一写在狗骨架上。学解剖学时,他的口袋里经常装着人手腕骨骼,没事就摸,以分辨是哪块骨头。猜对了就放入另一侧口袋,错了重新摸,到最后竟能分辨出哪一块是左手的,哪一块是右手的。

一天,杨钟健交给贾兰坡一大盒哺乳动物牙齿,叫他一一进行鉴定,并分别标上拉丁文。3天功夫,贾兰坡就圆满完成了任务。不久,他由练习生晋升为练习员,相当于大学毕业生。贾兰坡这才明白那盒牙齿是对自己进行的一次特殊考试。

100多张照片

1935年,贾兰坡继裴文中之后成为周口店遗址发掘工地的总负责人,这一年他28岁。发掘进展逐渐慢了下来。不少人经受不住考古工作的枯燥与单调,忍受不了缺乏收获的难耐,先后离开工地。考古工作者的天分加上心中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令贾兰坡时时深思:从表象上看周口店遗址上的几处化石地点似乎已经被挖掘殆尽,但是由于方方面面的原因,许多地点仍然有遗漏,会不会……

1936年3月,发掘工作又开始了。一件件化石的出土,驱走了周口店上空堆积6年之久的阴云:6月10日,发现一具猕猴头骨;6月20日,发现两颗“北京人”的门齿和一块头骨碎片;28日,发现两颗“北京人”的上臼齿;6月29日和7月2日,发现两小块“北京人”头盖骨;7月4日,又发现一颗“北京人”的臼齿……。

1936年上半年发掘的结果,让工地上的人们又兴奋起来,一张张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绽出了难得笑容。10月22日,贾兰坡在两块石头中间发现了一具“北京人”的下颌骨,他立即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挖了出来。

当时,颌骨化石已经碎成几块,每一块都被泥土裹着。贾兰坡把这些化石碎片捧回办公室,立即进行修理,而后用炉子烘干。

贾兰坡的信心增加了。从那时起,他就没有离开过现场,惟恐一不留神漏去什么。11月15日是星期天,飘飘扬扬的雪花直到上午9点钟左右才停了下来。开始发掘第8—9层的第25水平层,在靠近北边的洞壁处,技工张海泉在他负责的方格内的砂土层中,发现了一块骨头。

当他正要将骨头放入身边的柳条筐时,贾兰坡拦住了他。“这是什么东西?”“韭菜(考古专业行话,即碎骨片之意)。”张海泉不经意地回答道。贾兰坡急忙走上前去,拿起“韭菜”在手中仔细辨认,“哪里是什么‘韭菜’,这分明是人头骨吗!

”贾兰坡马上用绳子把现场附近圈了起来——闲人免进。他和其他几名有经验的技工立刻开展了更加认真细致的发掘。他甩了棉衣,全神贯注,脸几乎贴在了地上,用小铲挖着,即使黄豆粒大的碎骨头也不敢放过一颗。

随着发掘的深入,耳骨、眉骨相继出土。一直到中午,终于收集齐了这个头骨的所有碎片。到下午4时15分,上午发现出土头盖骨处的下方,又发现了一具头盖骨,情形与上午发现的基本相仿,都已经裂成了碎片。

11月25日,贾兰坡等人又发现了一具头盖骨。这一具比前两个头盖骨都要完整,就连神经大孔的后缘部分和鼻骨上部及眼孔外部都有,其完整程度是前所未有的。10天之内连续发现3具头盖骨化石的消息和“贾兰坡”的名字,迅速传遍了全国和全世界。

当时地质调查所负责人特意让贾兰坡照了一张相片,加快冲洗出一百多张,供各大报刊发表之用。12月19日,中央调查研究所北平分所特地召开专门大会表彰贾兰坡的重大贡献。

一时间,贾兰坡成为中国乃至世界考古界的英雄。当时英国一家专门收集剪报的公司,准备将他们搜集到的有关周口店遗址发掘的两千多条相关报道,以较低的价格卖给贾兰坡,但是,作为一个靠微薄薪水度日的技佐——相当于讲师,贾兰坡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只得作罢。

世界著名古人类学家魏敦瑞夫人回忆说,当时魏敦瑞正在中国检查周口店工作,他听到消息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急忙穿上衣服,带着夫人和女儿赶往周口店。他激动得把裤子都穿反了。见到“北京人”头盖骨时,这个德国犹太人的手不住地发抖,他明白这颗头盖骨意味着什么。

1892年,荷兰人尤金·杜布瓦发现了“爪哇人”,认为是猿向人过渡的“直立人猿”。但在教会的指责之下,杜布瓦不得不将化石锁进保险柜,并承认自己发现的是猿的化石而不是人的。

“北京人”再次证明了人是由猿进化而来。“北京人”的发现,证明了人类进化序列中“直立人”的存在。该发现被认为是20世纪古人类学研究中最具价值的贡献。而它之所以会引起如此轰动,主要是因为在周口店遗址中发掘出的不仅有人类头盖骨、牙齿,而且还有骨器、石器和用火的痕迹。

它将人类历史的年代向前推移了数万年,至今仍是目前全球发现最完整、最丰富、最具说服力的古人类活动遗存。周口店发现的猿人物种在古人类学中被称为“中国猿人北京种”,又称“北京人”。

“北京人”遗址的发现将北京地区的文明史由四五千年前移到六十万年。周口店“北京人”遗址的发掘,在世界考古学界、古人类学界可以说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里程碑,而贾兰坡的名字也因此而不朽。

未了的心愿

卢沟桥的炮声打断了周口店遗址正在进行的发掘工作。为了保险起见,周口店遗址发掘出来的所有化石,都保存在协和医院B楼解剖科的保险柜里。当时美国处于中立状态,协和医院还算安全。1941年,随着日美关系的紧张,协和医院的保险柜也不再“保险”。

为了保护这些珍贵文物,翁文灏和胡恒德商量了几次,有三条路可以走:“北京人”继续留在北京,妥善予以保藏;运往陪都重庆;运到美国,待战争结束后再运回北京。经过多方权衡,最终选定了第三种方案。

于是,工作人员先用白棉纸包好化石,再用卫生棉和纱布裹上,包上白纸后放入小木盒内,盒内还垫上了瓦楞纸,最后分装在两个白茬木箱里。为了避免引起注意,特地不写名称,只在箱子上标了A、B字样。

化石装箱后,美国海军陆战队用火车将其运往秦皇岛,准备搭乘“哈里森总统号”轮船运往美国。但是就在化石装车后第三天,太平洋战争爆发,装载化石的火车被日军截获,“北京人”头盖骨化石就此神秘失踪。60年过去了,至今仍然杳无音讯。

贾兰坡听到头盖骨丢失的消息后,目瞪口呆,怎么会呢?不是早都做了安排吗?从此,“北京人”头盖骨化石的下落成为贾兰坡永远的牵挂。他生前曾经说过,此生此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些“北京人”化石。贾兰坡生前书房里有一个大夹子,专门存放着60年来他追寻“北京人”的全部资料:当年占领协和医院的日军军官的照片、日本来华寻找化石特派员的资料、中外提供线索者的来信、从四面八方收集到的真真假假的各种线索,即便是那些最荒诞不经的传闻,贾兰坡也收集起来。

贾兰坡说,这些“北京人”标本化石就像我的孩子,我对他们的感情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这些年来,我一直被失踪的“北京人”头盖骨所折磨,我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把它们找回来。在此后的岁月里,贾兰坡所做的各种努力都失败了。

1999年,他和中科院14位院士联名呼吁,由于大部分知情人和当事人的辞世或年事已高,破解“北京人”头盖骨之谜愈发迫切。如果时间再拖延下去,这很可能变成一个千古之谜。

贾兰坡等人在倡议书中写道:“即使它们已经毁于战火,我们也应该努力找到一个确切的下落,否则,我们将如何面对后人。”但是,天不遂人愿,贾兰坡带着永远的遗憾走了。“北京人”头盖骨的下落成为他生前未了的一个心愿。

与青山同在

周口店发掘是贾兰坡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也是他科学之路的起点——“没有周口店就没有贾兰坡”。从周口店开始,他的眼光放在人类的起源研究上。新中国成立后,贾兰坡继续负责周口店遗址的发掘工作。这位没有正式大学文凭的学者在1980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1994年当选为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1996年当选为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

几十年来, 贾兰坡的足迹遍布全国,他的身影频频出现于丁村遗址、西侯度文化遗址、峙峪文化遗址、许家窑人遗址、蓝田人遗址等地,一生著述等身。

他的研究对于中国史前文化的建构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和贡献,同时也奠定了他在古人类学、旧石器时代考古学界的大师级地位。他把探求古人类学的研究,通俗地概括为:“回答人是从哪里来到底是神创造了人,还是劳动创造了人。这不仅是自然科学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个哲学问题。”

贾兰坡70岁以前基本上在野外搞调查发掘。88岁那年,他被选为美国世界探险中心会员。贾兰坡说,我现在老得连小板凳也上不去了,怎么能和宇航员同称探险家呢?美国人说,你一生钻过三百多个山洞,没人能和你相比。90多岁高龄的贾兰坡还在一线带研究生,他常戏称“收个学生比养个儿子还难”。

从学习上认真指导到野外工作时对学生安全的时时牵挂,对学生既严格要求又细心周到。贾兰坡的成长离不开裴文中等老前辈的培养,他深知好的老师和前辈能给年轻人带来什么。

他说,我要为年轻人抬轿子,我要拉他们一把。贾兰坡曾经写道:幸而世界上世世代代有这么一批“傻人”,愿为追求真理而奋斗终身。在真理面前,他们每有所得就笑逐颜开,一无所获又愁容满面。

我们相信,一个人想要为人类作出一些有益的事,就无法摆脱这种苦乐相兼的境界。但是他们从不气馁……我们的先辈是如此,我们是如此,一代一代下去也是如此。贾兰坡生前曾经说过“周口店是我的家”。他向单位和家人表示,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能将自己的骨灰安葬在周口店。

发现第一个北京猿人头盖骨的裴文中和古人类学家杨钟健都已长眠在周口店龙骨山上。贾兰坡早年就表示过身后要与两位前辈做伴,要栖守着自己奋斗过的地方。

贾兰坡百年之后,祖国和人民了却了他生前的愿望。老人虽已驾鹤西去,但他的精神和信念将永远留守在龙骨山,遥盼着令他魂牵梦萦的“北京人”早日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