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存仁与妻子 【倾听人生】一代名医陈存仁与民国名人

2018-03-20
字体:
浏览:
文章简介:陈存仁(1908—1990):上海人.曾创办国内第一份医药卫生常识刊物<康健报>.主编出版<中国药学大辞典>等.1949年赴香港行医,曾任香港中文大学中药研究中心主任.著作颇丰,出版有<银元时代生活史>.<津津有味谭>.<被忽视的文明>.<阅世品人录>等著作.香港<星岛晚报>为其开设专栏17年.陈存仁家族后代中已知还在从事中医的侄女王凯安,在1990年曾往美国洛杉矶探望姑父陈存仁,陈老先生谈兴甚浓,忆及人生与家庭往事,本文

陈存仁(1908—1990):上海人。曾创办国内第一份医药卫生常识刊物《康健报》。主编出版《中国药学大辞典》等。1949年赴香港行医,曾任香港中文大学中药研究中心主任。著作颇丰,出版有《银元时代生活史》、《津津有味谭》、《被忽视的文明》、《阅世品人录》等著作。香港《星岛晚报》为其开设专栏17年。

陈存仁家族后代中已知还在从事中医的侄女王凯安,在1990年曾往美国洛杉矶探望姑父陈存仁,陈老先生谈兴甚浓,忆及人生与家庭往事,本文记录他眼中的民国名人印象。

章太炎——

三鞠躬,事以为师

我拜识章太炎先生是在民国十七年(1928),那时我才20岁,初在中医专门学校毕业,常到武进姚公鹤老师家去补习国文。姚老师和章太炎先生友谊很深,三天五天总有书信往来,书信都叫我送去的,因此太炎先生对我很面善。

有一次,太炎先生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我答复他:"我叫陈保康,字存仁。"又问:"籍贯何处?家世如何?"我一一对答。他起初以为我是公鹤先生的一个书童,后来经我说明,他对我大感兴趣,认为我要习国学,何不拜他为师?我听了喜出望外,立刻对他三鞠躬,改称老师。他的太太汤国梨女士也走了出来,章先生要我叫声师母,她见了我非常欢喜,因为有了我在他们左右,可以帮她做许多杂务。

我执贽章门之后,他初时没有教过我一次书,不过指点我先读某书,后读某书,也时常提出些问题问我,略为讲一下就算了事。但是有时他会讲一个字,讲半小时以上还讲不完,除非有客来访,否则会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他这样的做法,使我进步很快,所以我天天先到章老师处盘桓三四小时,再到姚老师处逗留一二小时。

在章老师处,临走他必留膳。但菜肴之劣,出乎想象,每天吃的无非是腐乳、花生酱、咸鱼、咸蛋、豆腐等物。我总是伴着他进晚餐,因为他家中没有婢仆,菜肴都由师母就近购买,吃时她并不和我们同坐,经久之后,师母常教我到"邵万生"去买玫瑰乳腐,到"紫阳观"买酱菜,其他一切杂物,也都由我购买。

太炎老师唯一的收入,是靠卖字。他不登广告,所以来求字的人极少。幸而有上海著名笺扇庄朵云轩主人,常常带了纸张来求他写字,每次都有小件大件百数十宗,取件时不论件数多少,总是留下笔润银币50元。

我到师门第二年,才知道老师已欠租20个月,房东迫着要他迁出,章师母写了一封信,叫我拿去见董康(绶经),董氏很有钱,当即写了两张庄票,交我带回。她有了这两张庄票,一张偿付积欠;同时迁居同孚路(今石门路)同福里25号,将另一张庄票付租。搬迁之费,完全由朵云轩主人负担。他们家私极少,但有木版书近八千册。

同孚路的新居,较为宽大和爽朗,并特辟一室,专供藏书。但全部书籍没有一个书橱或书架,只是在厢房中间隔上一条板桌,凡是实用书,都放在桌上,不常用的,都堆在地下。

同福里居住不久,章老师竟发了一笔小财。一天,革命元老冯自由来访,要他写两件东西,一件是孙中山先生的"中华民国政府成立宣言",一件是"讨袁世凯檄"。这两件原稿,本是章师手撰的,冯氏要求他亲笔再各写一件,成为"历史文献",当时冯氏不过致送笔润墨银20元。不料这件事,报纸上竟大登特登,有无数人都来求章师再写这两件原文,我记得一共有五六十份,有的送墨银40元,有些送墨银200元。

章师抱定宗旨,效王夷甫口不言钱,章师母又不便出面,一切都由我应付。章师大约写到10件以上,就恼怒异常,再也不肯动笔,经师母横劝直劝,他只是不出声。

后来想出一个办法,原来他平日吸的都是"金鼠牌"香烟,有一次人家送他一罐"茄力克"香烟。章师称它为外国金鼠牌,时常吵着要吸,师母不舍得买,这次就允许他每写一件,买一罐给他,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章师对金钱看得很淡,对生活问题全不放在心上,经济全由师母调度。师母常叫我出去张罗钱财,我总唯命是从。但是有一次打了一个包裹,要我到当铺去典质,这次我坚持不肯从命。我说:我母亲有训,"一生不上公堂,一世不到典当。"所以我不肯去,师母为之黯然。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说我可以再介绍一个学生,就是同学章次公。师母立即答允,从此次公也立雪程门,有许多事,都叫次公去做,我就轻松了许多。

胡适——

开制宪会议期间日日来蹭饭

我由一个竹布长衫开始的清寒学生,挤入上海时医行列中。积蓄了一些钱,在威海卫路二号,造了一座四开间三层高的洋房,正门对着跑马厅的大门。

我太太的大姊王丽芬女士,嫁给科学界名流吴有训。他是早期科学家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钱学森是他的助教,后来得到诺贝尔奖金的杨振宁、李政道是他亲自授课的弟子,而且好多科学家到美国去深造的手续都是吴有训一手包办的。

1946年他从重庆飞来,当然住到我家里。吴氏具有科学家的脾气,谈吐爽朗,为人和蔼。他说:"我是公教人员,住不起旅馆,只好来打扰你了。"我说:"不论你住多久,我都极端欢迎。"他住了两间房,另外一间作为他的客厅,用来招待他的朋友。

有一天胡适光临,他是赴南京开制宪会议,到了上海专程来拜访吴有训。他一见我,还能说出我的名字。那时他住在国际饭店,离我家近在咫尺,他晚上应酬很忙,中午自己上菜馆太不方便,知道吴有训吃得好,于是到我家来吃中饭。我素来讲究饮馔,所以也特地为他做了几只好菜。这时徽菜中的名肴,早已悉数成为上海菜式,所以他对我家的家庭菜赞不绝口。

胡适在我家中,时常喜欢讲笑话,谈小脚,谈辫子,谈打麻雀。他又常提起他的太太江冬秀女士。他说,他太太虽是小脚,但早年就解除束缚了,他称她是"改组派"。关于他自己的辫子,在考取官费留学那年(宣统二年),他还是拖着辫子上船的。至于打麻雀,他的太太最欢喜,他自认是怕老婆会的会长,所以非但不反对,而且常常在案牍疲劳之后,也参加打几圈。

胡适后来差不多天天早晨到我家来吃粥,吃罢,就同吴有训出去接洽各种事项,中午又回来进膳。那时节我诊务很忙,除了在进膳时略与周旋之外,其他时间,我只管看病。只有一次,他来参观我的藏书室,见到我所藏的医书有六千种之多,他说:"一个中医,藏有医书如此之多,是我所意料不到的。

"我又带他参观我贮藏的许多杂志,如《甲寅》杂志、《新青年》杂志、《国闻周报》、《逸经》、《论语》等数十种,都是由第一期起全部完整而经过特别装订的。只有商务出版的《东方杂志》,实在出版得太早了,大约在光绪二十年出第一期,所以我只搜集到后来的两百多期。他看了之后,对我表示这是很费工夫的。

在这一个时期,我和胡适常常见面,他给我一个很好的启示,他说:"不管业务如何忙,每天的写作不可废!",我说:"我天天早晨要写一段东西,或是写信,或是写医学文稿。"他说:"那好极了!你要永久地保持着这种习惯。"

戴笠——

私闯密室接诊"马先生"

某日接到一个电话,那人自称姓马,要我到他家里去看病,他的家在杜美路一号。我车子到了那边,一看原来是杜氏(杜月笙)的新宅。我投刺而入,由两个人陪我进去,但是走到东走到西,却找不到马先生本人。两个陪我的人说:"请你稍待,让我们打电话去找他。"

正在这时,我见到机关密室的按钮,一时好奇心起,随手把按钮一按,一扇门应手而启,里面有一个人,正在剃须。一见到我,他神色骇然地问:"你是谁?"我说:"我是陈存仁,有一位马先生请我来看病的,有两个陪我的人因为找不到马先生,已到楼下去打电话。

因为在造楼时我知道这地方有密室的按钮,所以试按一下,就走了进来。"那位剃须的人笑了起来,说:"请坐,我就姓马,希望你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讲起这个按钮。"说罢我就坐下来,等他修完须。

他一面说:"我向来喜欢吃中药,新近,我的颈项间生了一个大核。有两个中医看过,他们消来消去消不掉,现在经过时先生介绍,请你来看一下。"(按:时君后来当了中央印制厂厂长,这厂是专门印制钞票及邮票的)我细细地在他那核子上摸了好久,说:"这种核子,轻的叫虚核,小孩子玩得太厉害或发热之后,常常生这种核;但是大人生的多属疬核,俗称疬串,会一颗一颗地连起来,更重的就叫做瘤,成了瘤,便有性命出入了。"

这位马先生机警得很,他问:"×君生过毒瘤,我是不是这个病?"我对他说:"绝对不是,瘤是结块之状,推都推不动的。你的核是活动性的,不过是比较大的瘰疬而已。"马先生听了我的话,心就安了下来,说:"用什么医法,就由你作主,不过我不愿意接受刀割,或是用药使它腐烂。"我说:"可以可以。"

如是者看了半个月之后,疬核消了一大半,他说:"我现有要事要到别处去,你不妨多给我一些消散药,等我回来再讲。"接着他又说:"我请你看了这么久,他们究竟付了你多少诊金?"我说:"我从未受过一个钱。"

马先生就把抽屉拉开,里面有10多块金表,他说:"你要几个就拿几个,这是我爱好之物,你喜欢的话,随便拿三个五个,不成问题。"于是我就随手取了一块。马先生说:"那不行,你再拿几个。"我说已与诊金相符,坚决不肯再取。

马先生就说:"那么我再送你一张照片做纪念吧。"于是就取出一张八寸大的照片,上款写我的名字,下款竟写了"戴雨农"三字。我一想戴雨农即戴笠,大吃一惊。原来所谓马先生,即戴笠。等他签好了名,我把照片拿在手中,称谢而退。

秦瘦鸥——

一同揭秘"德龄"的面孔与文章

那时节上海穿西装的人十不得一,有一位西装革履者,年纪和我相仿,常常坐在我桌旁看我工作,稍有余暇,彼此就攀谈起来,这才知道他姓"秦"名"怪风",是上海东吴法科的毕业生。

日久,我和他成为朋友。我笑说:"你的大号叫怪风,叫起来未免有些不雅。"他说:"我的学名叫‘秦思沛’,怪风是我写稿时的笔名。"

当时我常与日本的旧书店通信,购买日本汉医汉药书籍,有时汇寄的款子有多余的话,他们常会附上一些别的书籍作为了结。其中有一本日文小说,叫"西太后绘卷",原著作人是德龄女士,她写的是英文,经日本书店译成日文出版。

怪风看见这本书,有图画有人物,就灵机一动,抄出原著英文本的名字,向别发洋行(清末民初上海的西书店)去定购,居然如愿以偿,他埋头赶译,并且定了一个中文译稿的名字叫做《御香缥缈录》,笔名也改为"秦瘦鸥"。

最初刊登时,《申报》编辑部有人认为秦瘦鸥不是小说名家,贸然刊出这一篇长稿,有损《申报》报格。不料连登了二十天以上,读者反馈良好,纷纷到报馆来补报,发行部、广告部都向报馆当局反映,最好能从每天刊载一千字,扩展到一千五百字左右。秦瘦鸥一举成名。

某日,我们忽见报纸上登载了一段新闻说:"德龄公主到上海。"《新闻报》登出一段考证,说她其实并非公主,只是女官。瘦鸥打听到德龄下榻于沙逊饭店八楼某号,就约了《申报》馆摄影记者一同去拜访她,准备拍几张照,做一篇访问记,同时还希望她在《瀛台泣血记》书前题词。

到了那边,摄影记者直上居室嘭嘭拍门,也不曾看见门上挂着"请勿骚扰"的英文牌子。这位《申报》记者胡乱拍门,德龄大光其火,她把门打开一条缝,用英语对来客大骂,说"来者不懂规矩",等到瘦鸥从门缝中递上一沓申报,并且用英语告诉她:"你的著作,已经刊登在这张报上。

"德龄听了这句话,更是怒不可遏地说:"你们报馆中人,滥施诽谤。我正打算控告你们,要你们赔偿名誉损失。"说罢将报纸抛到门外,跟着砰然一响把门关上。瘦鸥碰了这—个钉子,懊丧不已。

后来,麦加利银行买办王宪臣在家举行游园会,我接到他的一张请柬,而且他的太太电话来邀,说:"这天欢迎德龄女士,你一定要来。"我说:"我要请你多加一份请柬,请小说家秦瘦鸥夫妇同来。"

到了那天,我与瘦鸥会晤到德龄女士,细细端详她的相貌,实在可以说是一个丑到出乎想象的老太婆,不过她完全是西洋化的装束,所以显得最为令人瞩目,彼此倾谈之后,她会饮酒,我也能饮几杯,所以还谈得来。

我笑着说:"你的小说资料丰富,真写得生动活泼,可是你里面的一幅图画,画一位御医为太后诊病是挂一条线,并非由御医亲手切脉,这件事,难道是你亲眼见到的吗?"德龄哈哈大笑说:"我的书,本是小说家言,而且读者都是外国人,所以越是戏剧化,越是有人要抢来看,我明知挂线切脉是历来民间的传说,实际上绝无其事。"我说:"是,是,是。"

但是我心里大不认同,一般人总以为瘦鸥翻译的《御香缥缈录》和《瀛台泣血记》两书,是德龄女士的第一手资料,一切都是事实,读者也不会把它和普通想象性的小说等量齐观。

杜月笙——

对别人说"请坐"

对我说"困下来谈谈"

去见杜月笙那天,恰好是端午节,我只拿了一本硬面贴报簿,簿上剪贴了三段有关杜氏的新闻,因为那时只有大家口头相传他的豪迈故事,报纸上却比较少提到他的大名。有之,只是这短小的三段新闻而已。

杜氏私邸,是在法租界华格臬路,书报上形容是侯王宅第,大厦连云,其实地方并不大。我去见他那天,是在下午一时许,杜氏刚起身,室内除我和淞沪警察厅侦缉队长韦钟秀之外,别无他客。杜月笙瘦瘦的个子,体重约一百磅,穿了一件熟罗长衫,身材好像一个文弱书生,只有一对鞋子,显得有些特别,是纯中国布鞋款式,但不是布质,而是用深紫色的皮革来做的,此外一无特异之处。

他见到我之后,先寒暄几句,都用浦东话,叫我坐在他的烟榻上,他自己就抽起鸦片烟来,同时也叫我横卧下来,说:"困下来谈谈。"他最初说:"你写的门生帖我收到不少,写得整齐干净,真是不错。"我说:"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当时接了过去,打开来看,是一本贴报簿,里面贴了三张剪报,他就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杜先生民间的名声很大,但报纸上尚少见到新闻,我搜集到三段新闻,特地剪下来送给你。"他听了面露笑容,急促地说:"读给我听,读给我听。"我说第一段新闻是:"杭州西泠桥畔,新建‘武松墓’,墓碑上刻着‘义士武松之墓’,下款具名的是黄某、张某和杜月笙三人。"他听了这段新闻,哈哈一笑,显得非常高兴。

接着他很急促地问我:"第二段讲啥?"我就告诉他,记的是"浦东中学部分校舍坍塌,由杜月笙捐资重建"。他听了又是"噢!噢!噢!"微笑不已。

等他笑过了,我又读第三段,记的是静安寺寺僧争尝产,由杜月笙调解平息。他听后又笑了一阵,说:"今天端午,收到的礼物很多,但我最喜欢的倒是你的这本簿子,以后有任何新闻,你都替我留心剪下来,补贴在这本簿子上。"

接着就闲聊了许多上海掌故,他听了觉得非常有趣。他说:"你以后多来来,以这个时间为最空闲……"话未说完,来访的人已经络绎不绝,我就告辞了。

我的印象,杜氏并不是理想中的伟男子,完全是一个文弱书生的品型,真所谓"英雄见惯亦平常"。韦钟秀对我说:"普通客人去探访杜先生,他只是用手一挥,指着旁边的红木椅子,‘请坐,请坐’,坐到烟榻上的人便是上客,要横卧下来陪他的便是上宾,到他那里去的文人极少,他特别看重你,你该常去走走。

读稿人语

莫小米

一个时代的记忆

陈存仁或许是个陌生的名字,其实他年轻轻即在上海成名。而且他既不出身于中医世家,又非名门贵胄,靠自己的奋斗,在名医如林的上海滩,崭露头角,实为不易。

1949年去了香港,著作丰,名气大。上世纪70年代初,电视剧《上海滩》在香港轰动一时,制片人为了突出"上海滩"的真实性,在片头打出"特别顾问陈存仁"字样。这个顾问真是"特别"得很,据陈存仁先生子女透露,此举并未征求本人同意,不过陈先生得知此事后也并未生气,而是颇为得意。

前些年在内地出版的陈存仁著作《银元时代生活史》,是一部老中医的民国时期生活札记,其文笔曾引来一片喝彩。阿城说:"写老上海的书,这一本最好!"章诒和:"太漂亮了!现在哪有这等文字,这等叙述,以及这等细致入微的记忆。"前三联书店总经理兼《读书》杂志主编沈昌文说得好玩:"这样的书,让我这个当年上海的‘小瘪三’大开眼界!"

由一代名医来谈民国名人,颇有趣味,当时的中国,名人多有中医情结,要做一个出名的医生,必须要有一批出名的病人,一方面是机缘巧合,一方面是有意为之,可说相互都在寻找。

陈存仁那时与越剧名伶袁雪芬就很熟,袁得了肺病,是陈亲自治疗好的。"文革"尚未结束时,袁雪芬去香港演出,表示要去看望一个"反动派",这个"反动派"就是陈存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