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练习生，都能成为蔡徐坤
from 《创造101》成团之夜
在中国，练习生这个职业第一次走进大众的视野大概是在去年。
《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火爆程度堪比选秀元年的超女快男，代表着全新“练习生”模式的男女青春偶像养成时代缓缓拉开了大幕。
两个节目一个诞生了“顶级流量”蔡徐坤，另一个不仅创造了王菊杨超越这种重新定义中国女团文化的个体，也创造出了能让腾格尔老师这种歌唱家级别的音乐领袖都忍不住穿着运动服翻唱的“燃烧我的卡路里”。
《以团之名》，《青春有你》选择在次年相同的时间企图再次引爆“全民制作”的热潮，却没料到大众审美随着这个时代向前飞驰的速度已不同往日，练习生，似乎再一次的被大家遗忘了。
直到最近，蔡徐坤给B站寄出了一封律师函，多少人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等待着流量的反噬发生后说上几句。创造营2019集结了四大天王和中国男团鼻祖，对偶像养成类综艺的口碑来了一次紧急营救。
练习生这份有点神秘职业，才再一次被更多的人看见。
带着好奇，今天我们找到了参加过《偶像练习生》《创造101》《以团之名》《青春有你》的四位没有成团的练习生，和一位已经成团的练习生。
聊了聊他们的练习生生涯，还有成团后，或者没能成团后，他们现在的生活。
很多人认识奶茶是通过《奇葩说》。
当时看《奇葩说》，在一群把“表演型论述”演绎的出神入化的“戏精”里，奶茶讲出的每一个故事有时候也许会有那么一点平淡，但都有触碰人性中那份最隐秘心疼的能力。
他像是一个毛绒玩具一样，从自己清瘦的身体里，不断的掏出自己经历过的风雨，云，还有阳光，然后告诉你，你看吧，这就是我的人生，也可能是你的。
可能是因为在《奇葩说》里足够的真诚，后来很多人在《以团之名》里看到依旧真诚的奶茶，都好像又在看《奇葩说》。
「其实我真很感谢《奇葩说》给了我知名度，也教会了我好好说话，给了我很多在《以团之名》里的优势，因为我觉得在《以团之名》里，我真的是一个靠着性格取胜的人。」
我问他，“你从《奇葩说》辩手，做到练习生，心态上面是怎么调整的？“
他说，「我的人生轨迹应该是，从一开始做舞蹈老师，再到参加《这就是街舞》，再到《奇葩说》，之后作为练习生参加《以团之名》再到成团。其实我觉得我和那些练习了很多年的人相比，我真的不算一个练习生。」
在练习生的行业里，似乎时间成了度量实力最基本的标准。我们需要承认的是，时间能带给一个人动作足够的精准，但是练习时间之外的东西，对一个偶像的成长更为重要。
「就包括其实我在做街舞老师的时候，我也不太愿意教练习生，因为教练习生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他们跳舞束缚的框架其实很多，他们要的是整齐，角度，控制。舞蹈其实不止这些，还有很多东西，是一种感觉，但是你不能把这种感觉教给他们，因为他们一起跳就会很乱。」
「中国的偶像养成在模仿韩国，但中国的节目真的只给观众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比如跳的整齐划一。」
如何得到观众的喜欢对于参加节目的练习生本来就是一件矛盾的事情，为了成团你需要整齐，为了要被更多的人在一群动作的复制品里记住自己，你又要足够丰满自己的个性和特别。
“所以在《以团之名》成为练习生后，你觉得你放弃过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我接着问。
「自由吧，因为大家很少有人能接受你的真实，该不敢说的还是不敢说，该不敢做的还是不能做。」
「《奇葩说》教会我的是真实能打动人，但是《以团之名》告诉我真实也会伤到人。在所有节目里，公司没有给我框定人设，在《以团之名》里我还是真实的那个我。有幸出道或许说明偶像这个词可以有更广泛的定义，我想做一个能打破传统定义的人。」
「谁说偶像就一定要操人设，我希望大家能看到的喜欢的，就是最真实的那个我。」
和奶茶聊完了之后，我觉得他真的非常的real，real到什么程度，我问过很多人，你为什么想红，大多数人的答案都非常的华丽或者是精神向，比如一个儿时的梦想，一个追逐的目标，一个难忘的愿景。
但是奶茶不一样，他给我的答案就是，“为了赚钱。”
可能是因为他的经历比一般的练习生要丰富很多，他见过的世界也比其他人更加的通透，在经历了迷茫，和“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偶像？”的挣扎后，终于明白他能做到最好的就是他自己，这也是他心中偶像该有的样子。
配得上魏瑾在101舞台的第一次唱作公演《木兰说》里表现的形容词，大概只剩下惊艳了。
在公演前，唱作指导胡彦斌老师看过了她们的彩排，对她说，你在这组里现在的表现力可能稍微的弱一点。镜头捕捉了魏瑾眼里的一点惊慌后，马上又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坚定取代了。
扇子打开，她唱出“我褪下一身尘霜，回昔日深闺轻帐。”的时候掌声雷动，魏瑾也拿下了自己在101舞台上的第一个点赞王。
「那个开扇子时候的眼神，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练了多少遍。」她说，「我当时真的太紧张了，下了台之后还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没有做的特别好。」
“我当时听你后半段的声音还有一点抖，是修音师的问题吗？”我问。
「不是，是因为真的我特别容易紧张，因为我在参加101之前的舞台机会和经历都不太多，而且我也根本没想到我能走的那么远，我以为自己就是一轮游。」
但事实证明，魏瑾和一轮游这个词，真的没什么缘分。
第二次公演里，她在紫宁的小组，几个女孩搭档胡一天唱出《摩天轮的眼泪》的时候，整个舞台都溢满了恋爱的甜味。台下的ella老师都好像被唱的重回了S.H.E唱着《恋人未满》的少女时代。
「其实当时我最不想在的就是那个组，因为真的，那个组的服装戳中了我所有的雷区，绑带啊，薄纱啊。但是没关系，大家喜欢就好。」
“所以你觉得，你练习生生涯飞升的节点是什么？“ 我问
「我觉得应该就是参加《创造101》吧，之前虽然说我已经出过道了，但我出道的时候是被划出了女团的区域，101算是我最后的一个尝试。」
「但是去到那里之后各个舞台其实对我心态的转变都非常的大。所以其实101带给我的不是对我现状的飞升，而是心理的飞升。」
「我在去之前，真的没有想过101是一个如此正能量的地方，我真的很害怕女生聚堆的地方，你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百零一个（笑）」
「结果进去之后，发现大家其实真的都没有想太多，就是我一定要怎样怎样，大家真的是因为想去做女团这件事而聚集在了一起，当这群人扎堆的时候我年迈的心得到了复苏的感觉（笑）」
「参加101时一个我打开了自己的过程。我相信多年以后，当别人问起我这几年最珍贵最难忘的经历，我还是会告诉他，是参加《创造101》。」
在整个101的节目过程中，最让魏瑾难忘的时刻是101女孩的“运动会”。一百零一个女孩一起两人三足，大家喊着口号一步一步向前的时候，她被震撼了。
其实很多时候，那种想要燃烧自我的冲劲都是在不经意间流露的，不用靠着过分渲染，靠着一百零一颗执着的心就够了。
「我做女团单纯真的是因为喜欢，因为这个事情真的不是你埋头努力就一定会得到回报，可能达不到我的预期，但过程对我来说更重要。」
「所以其实我做到我内心想要完成的那个部分，对于我而言就是一种安慰。」
其实最被我们忽略的那一批人，不是在台下默默练习，还没有机会登上舞台的稚嫩脸庞。
而是像魏瑾这样已经在这些节目里走过一遭，却在成团之夜，站在背景里对着镜头微笑的那些没能成团的练习生。
往昔的朋友身披星光，踏着花路成团，爱她们的人脚步紧随，但四面八方“非粉丝”灼热的目光终于还是散去，她们短暂的享受之后，一边和大众的遗忘抗争，一边过着青春偶像再平凡不过的生活。
而没有在节目里成团的练习生们，他们被大众的遗忘，可能从他们退出节目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但是魏瑾并没有放弃，对于她而言，尽管没能成团，但是参加节目带给她作为艺人生涯的成长性更为重要。
很多人觉得像魏瑾这样的男孩女孩，真的太不幸运了，因为他们同样优秀，但是从没被看到。
相比于奶茶和魏瑾，杨景文似乎更加默默无闻一点。
很少有人知道，他第一次出道就曾经和邓紫棋鹿晗这样的量级的明星同台演出，也很少有人知道，今年《青春有你》的热门选手连淮伟，曾经是他组合里的队员。
「当时我们两个一起去面试《青春有你》，最后他去了，我落选了。」杨景文说，「练习生这个职业，实力和脑子同样重要。」
「其实在16年来北京参加音悦台（杨景文的第一个公司）的盛典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红了。但是马上下一秒，就被打回了现实。」
「那个时候发行单曲的事情就一直拖延，公司财务可能出了一些问题，然后就把我们关在练习室里让我们自己练习，也不和我们说。当时团队里有一个年龄很小的男生，本来就比较敏感最后甚至变得神经质，然后那个小孩就跑了。还有一个人被淘汰掉了。最后剩下的四个人出了单曲。」
“所以其实你的履历也算是丰富了，参加节目的前期和节目结束的后期，你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吗？”我问。
「可能因为我走的比较早，所以真的没什么改变。别人不会觉得你是《以团之名》出来的的就怎样怎样。接通告基本全靠自己的人脉吧。」
“所以你什么工作都接吗？”我问。
很多人应该也好奇像杨景文这样量级选手的日常生活，他们中的大多数，卡在明星和素人中间的缝隙里，进退两难，想要攀爬到更高的地方无奈机会有限，委身向下又经常觉得可惜。
「其实真的赚不到什么钱，我去参加《以团之名》也欠了不少钱，因为那几个月没什么收入，工作的话最好的时候三首歌一万， 跳舞的话 一支舞一千，拍广告也就几千，根本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会赚的很多。」
「刚出《以团之名》的时候，我也接过跑龙套的角色，其实当时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觉得自己都来北京三年了，也出过道，发过单曲，然后站在一群素人里真的很不甘心。」
「但后来你会发现，工作和机会一样，有的时候真的转瞬即逝，我最苦的时候，在住的地方叠着衣服都能哭出来，那段时间整个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通告一个接着一个黄，真的非常崩溃。」
「记得在16年8月的时候，我本来要和我当时的一个队员一起进组拍网剧，但后来，节目组把我的名字拿去算了一下，说我的名字和剧组不和，然后我就被临时换掉了。」
「后来慢慢就明白了，其实你想要去更大的舞台，你真的要把之前的每一步都做好，每一个机会都把握住才行。」
其实在刚听到杨景文那些曾经的光荣和断崖式的现实暴击之后，我都不太能明白为什么他能允许自己有什么工作都去接的这件事。
但后来他说，「毕竟活着才能有梦想吧。」
我开始发自内心的理解他，除了皮肉的辛苦之外，只有对于舞台抱有百分之百执着的人，才能忍受梦想照进现实前的至暗时刻。
比如杨景文这种，拥有喜欢舞台的单纯，我就是想要成团，这样纯粹向往的男孩。
我见过很多想红的人，无论是做艺人，做网红，还是做练习生，他们有才华，有钱，都想要坐上金字塔尖的那把椅子，而常常忽略和淡忘了这把椅子背后的考验。
你不会一直红下去，也不是你努力，你就能红。你能承受在受到万千掌声之前，前面对自己时汹涌的寂寞和不甘吗？
傅弘奕在做练习生之前，是一名芭蕾舞演员。这让他的气质和其他的练习生有一点点不同，比青春放肆多了一点稳重的优雅，还有一点让人舒服却不沉闷的安静。
《青春有你》的花絮里他被同住的室友疯狂吐槽，“他大概是所有住在大厂里唯一一个会叠被子的练习生吧？”他的精致和自律，其实很大一部分源于他自己之前的经历。
「我是从去年六月才开始做练习生，之前是跳芭蕾舞的，一直在舞台上表演，但之后因为腰伤，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考虑了很久想再重新回到舞台，于是来了北京，然后一路跌跌撞撞就成了练习生。」
“所以你家人支持你做练习生吗？”我问。
傅弘奕在成为练习生之前，拥有全中国父母都很期待自己的孩子拥有的“编制内工作”，薪水okay,工作内容讨人喜欢，再加上稳定，这是很多父母眼中自己孩子最理想的状态。
无数年轻人在网上尽情吐槽，“我妈我爸又逼我回家考公务员。”的大环境下，傅弘奕却选择果断的放弃了这一份让旁人羡慕的稳定。
「因为我之前在事业单位，所以我要是来北京就要被踢出这个编制，全部都要重新开始。」
「但我家人其实没有太多意见，他们只是觉得，你要做的事情你就不要去后悔，你要做你就要去坚持，如果你半途放弃，你就不要去做。」
「我父母其实只是怕我压力很大，关心的更多的是我的心情问题。」
“所以你有后悔过放弃编制的这个选择么？”我问。
「没有，以前的话，会跳芭蕾这一项技能就可以支撑自己的生活，但练习生不像跳芭蕾，你掌握了一项技能就可以出人头地，因为大家都在学习，都在努力，你学了更多才会有更多的机会。」
「所以我自己的选择，其实是给了我自己更多的机会，和更多的可能性。」
「其实我也会经常的想很多，想我自己什么时候能维持生计，想我的下一份工作什么时候才会来。」
「我还没明确定位我自己，明星，或者艺人，或者是偶像。因为我觉得我积累的东西真的还不够。努力去学，就好了。」
傅弘奕身上打动了很多人的点，是他的经历像极了每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他的梦想不刻意，努力而不做作，深知自己的不足，也不过分贬低自己的长处。
他也在生活里“历劫”，徘徊于如何处理自己梦想和父母期待之间的关系，以及少年成长过程中的每一种不同的焦虑，关于自己的未来，职业，甚至细化到自己当下做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最合适自己的。
他和我们都一样，卸下光环，经历着长大的阵痛和迷茫，但是这些干扰从来都没削弱他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执着。
这是我第二次采访黄若涵，之前是一次采访他是关于职业选择，我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就算退学，也要做练习生的男孩子。
今年的《歌手》依旧热度不减，踢馆的全民举荐赛制让不少新生代艺人和偶像都出现在这个名单里，比如《创造101》里的实力vocal许靖韵，最后就成功的站在了《歌手》的舞台上。
黄若涵也在这个名单里，毕竟也曾经是被李荣浩老师夸奖过的男人。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了做练习生，都放弃过什么。
「我是2016年的时候开始做的练习生，当时刚刚高考毕业，我从初三开始就特别喜欢唱歌，当时听了摇滚乐很热血，高考结束了，人生某一个阶段就结束了，所以真正想为自己活一次。」
「于是我就退学啦，当时有被大学录取，直接没去念。」
“你有因为放弃校园生活这件事后悔吗？”我问。
很多人生重要转折点的选择，都是不可逆的，比如上学，比如结婚，我们经常去借口人生有无限的机会，但也需要去承认，因为某一个选择，我们的人生，就可能活成另一个人。
「其实有想过重新回到校园，但是真的很难回去了，也是从校园生活逃脱出来的所以很难再回去，我会有遗憾，但是不后悔，起码觉得自己很勇敢。」
「我回忆人生的往事，片段最多的，就是这两年。」
「虽然现在过的没有很好，但起码这两年的经历，让我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上还是个屌丝，但这段时光，在我的脑子里很难忘，就足够了。两年的信息量，远大于我人生之前的十六年。」
「所以其实我放弃了那么多的事，但是我拒绝摇摆和后悔。做的任何决定不一定都成功，不管是能力不足，还是外界能力驱使，我可以遗憾，但是绝对不能后悔。」
采访前沟通的时候，黄若涵问我，“你们需要bgm吗，网易云音乐人黄若涵了解一下。”
喜欢他的朋友，可以去网易云听听他歌声里的千军万马。
他像一个矛盾体，有放弃一切的魄力，又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
敢于放弃的勇气其实叫做热血，越长大这样的热血被蒸发的越干净，因为越长大我们思考的是怎样能把人生过成别人眼中的尽善尽美，而忽略了这可能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人都是越长大想的越多，深思熟虑考虑后果不是什么坏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练习生正在被大家接受，年少成名的例子每天都轮番着上演。
他们可能怀揣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拥有不同的天赋和背景，接受了这个圈子残酷的规则，却依旧坚定开始了自己作为练习生的生涯。
现在练习生的汗水被大家看的太透彻了，努力不再是给他们的嘉奖。
没有一个练习生是不努力的，但是这一群人，他们最动人的地方，是他们真的怀揣着初心，在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和这些练习生聊完之后，我终于可以回答很多人疑问的那个问题。
作者：吴阿赞，我什么时候能出道啊？？？？
这么多节目里你pick的小哥哥小姐姐是谁？
今夜为梦想声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