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一枝一叶总关情 【绿杨风】扬州历代贤官/郑板桥:一枝一叶总关情

2017-05-22
字体:
浏览:
文章简介:   提到扬州八怪,第一个会想到郑燮,即郑板桥.郑板桥其实不仅是一个画家,而且是一个好官,是一个廉洁奉公的知县.    郑板桥是什么地方人呢?据他的<板桥自叙>说:"板桥居士,姓郑氏,名燮,扬州兴化人."又<板桥偶记>说:"以此知吾扬之重士也."可见他自认为是扬州人.除了他本人,社会上也认为郑板桥是扬州人,如<国朝耆献类征初编>:"潍县知县郑板桥燮,扬州人."<铜鼓书堂遗稿>载:"郑燮,字

   提到扬州八怪,第一个会想到郑燮,即郑板桥。郑板桥其实不仅是一个画家,而且是一个好官,是一个廉洁奉公的知县。

    郑板桥是什么地方人呢?据他的《板桥自叙》说:“板桥居士,姓郑氏,名燮,扬州兴化人。”又《板桥偶记》说:“以此知吾扬之重士也。”可见他自认为是扬州人。除了他本人,社会上也认为郑板桥是扬州人,如《国朝耆献类征初编》:“潍县知县郑板桥燮,扬州人。”《铜鼓书堂遗稿》载:“郑燮,字克柔,号板桥,扬州兴化人。”郑板桥的友人朱孝纯在《为王晴崖题墨竹帐额》中写道:“相期禅榻听秋雨,只忆扬州郑板桥。”郑板桥和扬州的关系至少有五层:他的故乡兴化县当时属于扬州府;扬州是他最早学画的地方;扬州盐商资助了他的生活;扬州画坛决定了他的成名;他与扬州有不可分割的深厚感情。

    郑燮(1693-1765),字克柔,号板桥,清扬州府兴化人。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官山东范县、潍县知县,政绩显著,清廉有声。后来客居扬州,以卖画为生,是扬州八怪的领军人物。郑板桥的一生,以画兰、竹、石出名,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移之石,千秋不变之人"。他的诗、书、画,世人誉为"三绝"。著有《郑板桥集》。

    郑板桥是在乾隆六年(1741)春,因为科举及第考中进士,而担任山东范县县令的。他为官简肃,将排衙喝道之类的官场威仪视为繁文缛节。为了察看民情、访问疾苦,他常常不坐轿马,不鸣锣开道,不打“回避”和“肃静”的牌子。到乡下察访时,他喜欢身着便服,脚穿草鞋。夜间出去查巡时,也只令一人提着写有“板桥”两字的灯笼引路。

    乾隆十一年(1746),郑板桥调署潍县县令。在任七年,倒有五年遇到旱蝗水灾,一时生民涂炭,哀鸿遍野。郑板桥一面向上报告灾情,请求赈济,一面以工代赈,兴修城池,并命邑中大户轮流在路旁开设粥厂,供灾民充饥。同时令那些囤积居奇的商人,速将积余的粮食按照常价卖给百姓。他自己也节衣缩食,捐出官俸。因为上司迟迟未下开仓赈济的命令,灾民的危机状况却日益严重,郑板桥毅然决定开仓放粮。这就得罪了上司,不得已于乾隆十七年(1752)辞官回乡。

    郑板桥是个吏治清明的县官,把百姓的疾苦时常挂在心上。他一生爱画竹,在潍县做官时,山东巡抚向他索画,他画了一幅竹石图,在画上题道: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窗外的竹子在风中发出唦唦的声音,在郑板桥听来似乎是穷苦人民发出的**。这种诗句出自一个古代县官的手下,是十分令人感佩的。据说在郑板桥的一生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为竹子写影传神。他通过日常的观察和艺术的实践,提炼出所谓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的概念。他有诗吟道:“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

“乌纱掷去不为官”

    郑板桥画的竹子,多有题诗。他借竹子抒发自己弃官为民、淡泊名利的人生态度。竹子的瘦劲,体现了他的傲气和风骨:“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

    郑板桥还有一幅竹石图,画上有几枝劲拔的竹子在石缝中挺立,任凭风吹,坚韧不拔。他在画上题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一眼看出,郑板桥是借竹子抒写自己豁达洒脱、坚定不移的襟怀,表达自己直面人生、傲视世俗的品格,竹子完全被他人格化了。在郑板桥的笔下,竹子意味着扎根大地,虚怀若谷,坚持节操,高洁挺拔。这是郑板桥不同于其他花鸟画家的独特之处,也是他超越前人矩范的杰出之处。传统的画竹,都只是欣赏性、装饰性甚至工艺性的图案而已,而郑板桥除了技巧之外,还以题诗的形式赋予画竹新的寓意和联想,使竹子成为表达思想感情的艺术载体。

“画竹何须千万枝”

    八怪诸家,多爱画竹,且各有特点。但画竹最多也最好的,还数郑板桥。郑板桥画竹最多,但每幅图中的竹子绝不以多取胜。他的《竹石图》题道:“画竹何须千万枝,两三片叶峭撑持。”“新栽瘦竹小园中,石上凄凄三两丛。”《墨竹图》更题道:“一两三枝竹竿,四五六片竹叶。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叠叠。”以少少许,胜多多许,是郑板桥一向的艺术观。

    观察,酝酿,实践,层层递进,步步升华,这正是郑板桥独特的创作心路。对于扬州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竹子更能与环境、精神联系得如此完美的了。竹子既能美化家园,又能陶冶情操;既能改善生态,又能提升境界。而扬州人爱竹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唐朝。唐人姚合诗云:“有地惟栽竹,无家不养鹅。”

    扬州人历来注重竹子和家居的关系。有一座著名的个园,园中的竹林本来号称“君子林”。瘦西湖的石壁流淙又叫水竹居,出于古人的一句名言:“人家住屋须是三分水、二分竹、一分屋,方好。”三分水、二分竹、一分屋,体现了人居环境与精神追求的高度协调。北京圆明园里的水木明瑟和《红楼梦》里的怡红院,其原型都是扬州水竹居。

“各适其天,各全其性”

    郑板桥除了画竹,也画兰。兰花的叶片一尘不染,典雅的花朵仪态万方,故人称君子。扬州八怪笔下的兰,有空谷之兰,有盆栽之兰。两者相比,当然前者胜于后者。郑板桥画兰,多与石竹相伴,如《兰石》《兰竹石》《峭壁兰花》等,以为只有兰竹才称得上是芳邻。

郑燮画兰,是转益多师,不依傍他人。他的《墨兰图》题道:“予作兰有年,大率以陈古白先生为法。及来扬州,见石涛和尚墨花,横绝一时,心善之而弗学,谓其过纵,与之自不同路。

又见颜君尊五,笔极活,墨极秀,不求异奇,自有一种新气。又有友人陈松亭,秀劲拔俗,矫然自名其家,遂欲仿之。”结论是:借鉴他人须在似与不似之间。他反对把兰花栽在瓦盆里,主张让兰花生活在青山绿水之间,《兰竹石图》题道:“世人只晓爱兰花,市买盆栽气味差。

明月清风白云窟,青山是我外婆家。”又题道:“昔人云,入芝兰之室,久而忘其香。夫芝兰入室,室则美矣,芝兰勿乐也。吾愿居深山绝谷之间,有芝弗采,有兰弗掇,各适其天,各全其性。”他笔下的兰,就是一生爱好天然的自己。

    郑板桥晚年寓居扬州城,早先居无定所,自称“落拓扬州一敝裘,绿杨萧寺几淹留”。那时扬州城北的天宁寺是他经常下榻的地方。后来郑板桥多住在扬州城西北的傍花村。李斗《扬州画舫录》描写"傍花村居人多种菊,薜萝周匝,完若墙壁。南邻北垞,园种户植,连架接荫,生意各殊。花时填街绕陌,品水征茶。"的确是很美的地方。而郑板桥,也在傍花村收获了他的感情生活。

    上海博物馆藏有郑板桥写的《扬州杂记》墨迹。在《扬州杂记》中,郑板桥写道:“扬州二月,花时也。板桥居士晨起,由傍花村过虹桥,直抵雷塘,问玉勾斜遗迹,去城盖十里许矣。”在花木蓊郁之中,他遇见一捧茶老媪,家中壁间所贴,全是板桥诗词。郑板桥作自我介绍,又见其小女饶五姑娘艳妆而出,请郑板桥书写《道情》十首。板桥欣然许诺,挥笔书毕,又题《西江月》一阕赠之。因为这一段因缘,饶五姑娘后来嫁给了郑板桥,伴随郑板桥度过那些风晨雨夕。

    板桥笔下的兰、竹,挺拔、纯真、风骨、高洁,永远是中国人崇敬的品格。

一曲道情山水远

    扬州作为南方城市,一直流行着道情,李斗《扬州画舫录》记载:“大鼓书始于渔鼓、简板说孙猴子。”就是说的道情。道情所唱之词,多为不知名的艺人所撰,但文人也喜欢以道情形式创作。据郑振铎先生《中国俗文学史》所论,有清一代,道情作家中最重要的只有三人,即郑板桥、金冬心和徐灵胎,以《板桥道情》最好。

   《板桥道情》的开头,有一段自白:“枫叶芦花并客舟,烟波江上使人愁。劝君更尽一杯酒,昨日少年今白头。自家板桥道人是也。我先世元和公公,流落人间,教歌度曲。我如今也谱得道情十首,无非唤醒痴聋,销除烦恼。每到山青水绿之处,聊以自遣自歌;若遇争名夺利之场,正好觉人觉世。这也是风流世业,措大生涯,不免将来请教诸公,以当一笑。”接下来,是歌咏渔翁、樵夫、头陀、道人、书生、乞儿等的十首唱词,现在常听的只是第一首。《板桥道情》经过多次修改,最后的刻本是这样的:

    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扁舟来往无牵绊。沙鸥点点清波远,荻港萧萧白昼寒,高歌一曲斜阳晚。一霎时波摇金影,蓦抬头月上东山。

    老樵夫,自砍柴,捆青松,夹绿槐,茫茫野草秋山外。丰碑是处成荒冢,华表千寻卧碧苔,坟前石马磨刀坏。倒不如闲钱沽酒,醉醺醺山径归来。

    老头陀,古庙中,自烧香,自打钟,兔葵燕麦闲斋供。山门破落无关锁,斜日苍黄有乱松,秋星闪烁颓垣缝。黑漆漆蒲团打坐,夜烧茶炉火通红。

    水田衣,老道人,背葫芦,戴袱巾,棕鞋布袜相厮称。修琴卖药般般会,捉鬼拿妖件件能,白云红叶归山径。闻说道悬岩结屋,却教人何处相寻。

    老书生,白屋中,说黄虞,道古风,许多后辈高科中。门前仆从雄如虎,陌上旌旗去似龙,一朝势落成春梦。倒不如蓬门僻巷,教几个小小蒙童。

    尽风流,小乞儿,数莲花,唱竹枝,千门打鼓沿街市。桥边日出犹酣睡,山外斜阳已早归,残杯冷炙饶滋味。醉倒在回廊古庙,一凭他雨打风吹。

    掩柴扉,怕出头,剪西风,菊径秋,看看又是重阳后。几行衰草迷山郭,一片残阳下酒楼,栖鸦点上萧萧柳。撮几句盲辞瞎话,交还他铁板歌喉。

    邈唐虞,远夏殷,卷宗周,入暴秦,争雄七国相兼并。文章两汉空陈迹,金粉南朝总废尘,李唐赵宋慌忙尽。最可叹龙盘虎踞,尽销磨《燕子》《春灯》。

    吊龙逢,哭比干,羡庄周,拜老聃,未央宫里王孙惨。南来薏苡徒兴谤,七尺珊瑚只自残,孔明枉做那英雄汉。早知道茅庐高卧,省多少六出祁山。

    拨琵琶,续续弹,唤庸愚,警懦顽,四条弦上多哀怨。黄沙白草无人迹,古戍寒云乱鸟还,虞罗惯打孤飞雁。收拾起渔樵事业,任从他风雪关山。

    最后还有一句尾声:“风流家世元和老,旧曲翻新调,扯碎状元袍,脱却乌纱帽。俺唱这道情儿,归山去了!”     《板桥道情》一经问世,就得到各方面的赞赏。清人牛应之《雨窗消意录》称它“颇足醒世”,金武祥《粟香随笔》说它是“富贵场中一股清凉散也”。鲁迅在《三闲集》中说:“《板桥家书》我也不喜欢看,不如读他的《道情》。”傅抱石先生在《郑板桥试论》中深情地回忆:“今天五十岁上下年纪的人,小学时期,大概不少唱过‘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这首道情曲的。”

    纵观《板桥道情》,警世醒人,深沉宏远,同时又通俗易懂,优美上口。因此,它在文人道情中最为流传,不是没有道理的。它强调的是世道的炎凉、人生的短暂,抒发的是散淡的情怀、超然的心境,以及对于青山绿水的精神寄托。道情那悠扬的旋律和散淡的歌词,构成了与其他曲艺形式不同的审美特性,更容易引起听众对自然的向往、对人生的思考、对天籁之音的共鸣。

    一曲道情响起,心情忽然变得开阔,天地仿佛也变得辽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