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特劳尔 汉娜阿伦特:为什么要爱海德格尔?
1952年,普林斯顿大学请哲学家汉娜·阿伦特主持极具声誉的克里斯蒂安·高斯讲座,强调她是第一位有资格走上这个讲台的女性。这令阿伦特感到不快。不难理解,阿伦特心智完整、力量强大,把她放在一个需要加以突出和照顾的性别位置上,就是一种轻视。就像说一个人是美女作家,就是暗示她既长得不够美,也写得不够好,只能缩小范围,将参赛资格另起一行。
而我们的阿伦特,她犯不着。
在20世纪的哲学天空里,阿伦特亮得晃眼。所以,有时人们习惯性地加一个定语:海德格尔的情人、哲学家汉娜·阿伦特——瞧,历史就是那么不公正。大家都忘了,不是海德格尔成就了阿伦特,而是阿伦特成就了海德格尔。可是,阿伦特不是活在情爱佳话里。现在的公论是:“海德格尔和阿伦特的爱情,已经成为一个哲学事件。”
说实话,我要是阿伦特她妈,一早抡起锤子把这个除了会思考、一辈子只配活在老婆艾弗蕾德阴影底下的小瘪三给灭了。海德格尔当然是大师,可是,他的人品和道德现在大家都没有争议了,纯粹一个真小人。可惜,阿伦特早年父母双亡,没有给她出这口鸟气。
天才的阿伦特,18岁进入马堡大学,先是当了海德格尔的学生,后来当了胡塞尔的学生,然后又成为雅斯贝尔斯的学生。海德格尔对阿伦特宣称:我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了你。35岁的乡下农民出身的有妇之夫,把这个教养良好的清丽羞涩的小白兔视为“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而这个小白兔呢,怀着对哲学世界隐秘国王的崇拜之情,听从了他的所有安排,使出她的浑身解数来讨他欢心。
那时,18岁的少女每天走到山脚下,看看半山腰他的小木屋的灯会闪几下,那是他们的暗号。他和她在小木屋里频繁地交往着。他要求她隐忍,她默默承受。他在说,她在听;他要她来,她来;他要她走,她走。——这期间,这个男人灵感勃发,写就了他闻名世界的著作—— 《存在与时间》。
过了4年,工于心计的海德格尔要求阿伦特消失,阿伦特身心俱伤,只好转学,她先去了弗莱堡大学,再到海德堡大学后,22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
分手后的情况大抵如此:阿伦特匆匆嫁人,匆匆离婚,身为犹太人四处避难,最后被迫移居美国;而海德格尔接受了纳粹政府的聘用,担任了一年的校长职务,帮着迫害犹太人。这一年,成为了他后半生被人诟病的致命问题。二战结束后,他因此被监控,被软禁,被打击,无人理睬无人承认,几乎发疯。
阿伦特,这只当初的小白兔又出现了。这才是故事跌宕起伏的高潮。1950年1月,阿伦特已经有一个倾心相爱、志同道合的丈夫海茵利希·布鲁希尔了。名扬欧洲的阿伦特首次回德国,海德格尔此时已成一条失魂落魄的狗,可是,她仍然愿意为他倾尽所有。
为把海德格尔的哲学著作介绍到美国学界而奔波,苦苦为他寻求教职,还得把自己的成就和地位藏匿起来,免得海德格尔因为妒忌而大发脾气。而海德格尔在干嘛呢?这个纳粹分子,依然对导师胡塞尔、朋友雅斯贝尔斯、学生鲍姆加登等冷酷自私,尽搞小动作,对身边的阿伦特等数位女人一概无情无义,拈酸吃醋。
这不是爱情,这是犯贱。尤其是对一个犹太籍的、极为理智的、以反对极权、伸张正义为终生事业的伟大哲学家来说。
但我想,阿伦特绝非没有自制力。对于同时拥有智性和情欲力量的人来说,他会恐惧,害怕情欲的力量会毁了智性的力量。用智性来抵挡情欲,像康德、叔本华、维特根斯坦许许多多的人,都这么干了。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跨越这种障碍,仍然把自己当作整体的人加以对待和体验,不掩饰,不压制。阿伦特就是这样。事实上,她的宽宏大量,在后期拯救了海德格尔这个人。
阿伦特65岁时,她的丈夫去世了,著名的国际政治理论家汉斯·摩根索还向她求婚。看来,她是20世纪伟大的哲学心灵,还是一位迷人的女人,大家都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