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寿绘画特色 潘天寿绘画的造型特色

2017-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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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吴茀之老师对我说:"我喜欢吃甜年糕,张振铎老师要吃汤年糕,潘天寿老师则爱吃炒年糕."这是1940年前后,为躲避日本飞机轰炸,我们国立艺术专科学校迁到昆明滇池边的安江村上课,潘.吴和张三位国画老师都未带家眷,他们合租一家民房,共同请一个保姆做饭时的生活纪录.是偶然吗?这三种年糕的口味透露了三位老师当时的艺术气质,潘天寿的画口味重,汤汁都浓缩了.他常常说:"要辣不要甜",他常常说:"要古".浓.辣.古,其间有什么联系呢?视觉形象又凭什么条件和因素予人

吴茀之老师对我说:“我喜欢吃甜年糕,张振铎老师要吃汤年糕,潘天寿老师则爱吃炒年糕。”这是1940年前后,为躲避日本飞机轰炸,我们国立艺术专科学校迁到昆明滇池边的安江村上课,潘、吴和张三位国画老师都未带家眷,他们合租一家民房,共同请一个保姆做饭时的生活纪录。

是偶然吗?这三种年糕的口味透露了三位老师当时的艺术气质,潘天寿的画口味重,汤汁都浓缩了。他常常说:“要辣不要甜”,他常常说:“要古”。浓、辣、古,其间有什么联系呢?视觉形象又凭什么条件和因素予人浓、辣、古的感受呢?潘天寿着眼于形象构成的主要特征,也就是形象的基本身段,他毫不可惜地扬弃外形表面的细琐变化,不爱玲珑爱质朴。

前年我到昆明筇竹寺看民间艺人黎广修塑的罗汉,那神龛成了贩夫走卒及敞怀袒腹庄稼汉们拳打足踢、嬉笑怒骂的真真人间。

人物刻画栩栩如生,形式处理跌宕多姿,集当风、出水传统手法之大成,我不禁手舞足蹈为之叹绝。赞叹之余却立即回忆起40年前安江村时期潘天寿、吴茀之、张振铎及关良老师们赶着马车去筇竹寺参观,回来后吴老师描述他们对罗汉的赞扬,但潘老师有一点看法,就是认为太巧、不拙。

这并不是说潘老师贬低了黎广修,只是透露了潘的艺术气质及其个人风格特色,他自己创造的僧人则如天地洪荒一泰山。

当时我这个穷学生坐不起马车,未能去筇竹寺,但潘师一句话却永远铭刻在我心中,40年后仍是我品评艺术的杠杆。潘师自名阿寿,寿,在南方民间方言是寿头寿脑,土里土气的意思。

他画石头,又大又方,亦圆亦方,总在方圆之间紧紧抱成坚硬的整块,是任凭风浪冲击后所剩余再也冲击不动了的真真的石头。古,因为年代久远,凡经不住淘汰的一切都被淘汰了,比方古希腊的雕刻,虽臂腿折了,那段生命犹存的躯体依然令人敬仰神往,因为它顽强地兀自遗世独存!

什么是雕刻?罗丹说从山上推到山下,没有被摔烂的便是雕刻。呵!这正是潘天寿造型艺术中的石头!潘天寿的艺术并非以赏心悦目为能事,他直探博大与崇高的精神世界。说得通俗简易点:古,是追求造型的单纯洗练;浓,是缘于用墨的集中与酣畅,而运笔的直劈要害令人感到泼辣得痛快!

“韩信用兵,多多益善”。我不会打仗,没有发言权来评论韩信的战略思想。但画面也正是战场,能否制胜全靠全局的指挥,局部笔墨之佳只不过如一些骁勇的战士,关键还在整个战场的部署——构图。潘师除读书、作画、吟诗、篆刻及登山之外,唯一最爱好的消遣是下围棋,他常常以围棋的布局来比方画面的构图,他特别重视空间的占领,以少取胜,严格控制面积,出奇制胜。

他作画时说:“我落墨处黑,我着眼处却在白。”从潘师学习多年,我认为这是他课徒最重要的一把钥匙,也正是形式法则中矛盾双方性命攸关的斗争焦点。

构图中最基本、最关键、起决定作用的因素是平面分割,也就是整个画面的面积的安排处理,如果稍微忽视了这一最根本的条件,构图的失败定是不可救药的。

若平面分割较均匀,对比及差距较弱,则往往予人平易、松弛及轻快等等感觉,江南景色便多属这一类型。我这个江南人是喜爱家乡情调的,也写生过大量的小桥流水人家,但有一回为鲁迅博物馆作一幅大幅油画时,却遭遇了出乎意外的困难。

如果调动许多小景来联合成巨幅,罗列式的构图则显得毫无生气,繁琐可厌。表现景物的生动性并不困难,真真艰巨的工夫还在构图中面积的巧妙安排,也可以说首先是那黑白之间或虚实间的抽象的有机组织,它将决定气韵能不能生动的大问题,搞得好,亲切动人;搞得不好,单调乏味。

如平面分割得差距大,对比强,则往往予人强烈、紧张、严肃、惊险及激动等等感觉。当然平面分割像几何形的组合,变化是无穷无尽的,是随着自然的千变万化和作者们感受的不断深化而永远在发展着,实际情况是错综复杂的,决不能以以上两种类型来简单概括问题,我只是认为潘天寿的构图是比较明显地属于后一类型的。

记得潘师当年常说:“纸头要嘛方一点,要嘛长一点,不方不长最讨厌。

”这是他的原话(他口头语说纸是纸头),这也可说是他对构图的基本观点吧,从实践中我体会到他喜欢方的饱满和长的伸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也就是“势”,无论用虚或用实,他总是牢牢控制着整个战场的势。

然而他立意构思一幅画是很苦的。大家都说他的构图奇突,但他惨淡经营一幅构图往往是经过多年甚至几十年的孕育与推敲的。我从他学习时,他还是四十来岁的壮年,那时他创作的构图中如《竹谷图》、《孤松矮屋老夫家》、《一声鸿雁中天落,秋与江涛天外看》已令人拜倒,但其后他一直在这些构图的基础上一再创作,不断改进发展,精益求精或粗益求粗。

抗战期间在云南时他自题荷花:“往事不堪重记忆,十年一幅旧荷花。

”在他的慨叹之余应看到他对旧构图的新处理。潘师作画思考多于动手,在云南和四川期间,他作画不算太多,他自己说:“世界不好,等世界好了要画几张好画!”这是指抗战时期时局不稳,生活颠沛,作画的心情和条件都受局限,但我们体会到他永远在寻找自己的路,解放后他大量作品的涌现不是偶然现象!

因为他力求立意新,因为他决不肯落常套,因为他构图往往惊险,平常口头语更说先造险,再破险。其实这家常语的背后是包含复杂的立意、构思、构图、面积分割及“超其象外,得其寰中”等等创作规律和创作过程的。但我遇到过不少青年,他们在简单地传抄潘天寿这句话,先造险,变成了先冒险,这多半要流于荒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