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与父母谈生死

2017-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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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父亲临终前的达观是他给马未都最后一次的言传身教,那年父亲72岁,马未都后来认识到人最怕死的时候应该是五六十岁.太年轻不知死为何物,太老生活质量差,生死之间差别不大.如今快60岁的他正是最畏惧死亡的年 龄.身为军人的父亲,解放后又长期在空军总医院工作,见惯了战场上和病房里生命的脆弱.当他腹腔主动脉上长了一颗瘤子又没法摘除的时候,医生打开腹腔看看,又缝合了.父亲醒来,马未都骗他说已经摘除.十多天后,父亲淡淡地说:"我的瘤子没有摘,当天我就知道了,这么大的手术,我的引流管在哪儿呢?"如果每天

父亲临终前的达观是他给马未都最后一次的言传身教,那年父亲72岁,马未都后来认识到人最怕死的时候应该是五六十岁。太年轻不知死为何物,太老生活质量差,生死之间差别不大。如今快60岁的他正是最畏惧死亡的年 龄。

身为军人的父亲,解放后又长期在空军总医院工作,见惯了战场上和病房里生命的脆弱。当他腹腔主动脉上长了一颗瘤子又没法摘除的时候,医生打开腹腔看看,又缝合了。父亲醒来,马未都骗他说已经摘除。十多天后,父亲淡淡地说:“我的瘤子没有摘,当天我就知道了,这么大的手术,我的引流管在哪儿呢?”如果每天打营养液维持,可以再活半年多。可是第一次需要打杜冷丁止痛时,父亲就和马未都进行了一场平静的谈话。“我很难受,不能治疗了,再治疗下去会拖累你们所有人。”征得母亲和医生的同意后,管子被拔掉了,四天后,他在睡眠中去世。

如果父亲能健康地活到今天,他的痛苦会是来自于身体之外的,因为这个时代已经变得让他不认识了。马未都还记得小时候勤务员送来两张电影票,等父亲回来后拍桌子大怒,逼他送回去。“他老问一句话,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尤其他管的事儿,他就更不要,他从来不占便宜。”

马未都的父亲在政治上栽过大跟头,1971年“九一三事件”之后,他被隔离审查了两年,放出来时也没有结论,那两年时间马未都的母亲前所未有地担心,本来和谐轻松的家庭气氛变得沉重。有一天终于可以探望父亲,马未都对母亲和弟弟妹妹说:你们到时不许哭,哭我就不去。

马未都以为会见到萎靡不振的父亲,意想不到的是,父亲腰杆笔挺,精神饱满,见面说了一句话:从进来那天我就没想过出去。这句话让马未都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爹那是真坚强,真不怕死。”父亲说:“我身为***员,遵守党章何错之有?”后来父子俩也聊过监狱生活,都是比较轻松的话题。比如很久才能洗一次澡,泡在大池子的浑汤里,和一起隔离审查的空军干部们在水下轻轻用脚互相触碰打招呼,给予对方精神慰藉。

隔离期间,食堂里的大师傅冤枉马未都的父亲打饭时没有给饭票,父亲说:我能证明我给了。大师傅不信,取出收来的那撂饭票,他父亲从里面拣出一张背面画有红对勾的,说:这是我的。原本趾高气扬的大师傅无奈道歉。马未都好奇问他为什么画勾,父亲说:隔离的日子太无聊了,只能靠这个打发时间。

在这段低谷生活之前,马未都和父亲之间是典型的中国式父子关系。父亲从来没搂过他,如果某件事值得表扬,这种表扬也是警告式的,挨打更是家常便饭。可马未都也觉得天经地义,他在空军大院长大,每天听着各家打孩子的尖叫声,不挨打的那是少爷,怎么能称作军人子弟?

马未都还举了个例子:父亲喊他时,总会在名字前加一个“小”字。一直到他二十多岁,不管有没有生人在场,父亲都是叫他“小未都、小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