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作家 《半生为人》作者徐晓:回顾往事是人的基本需求
东方早报:《半生为人》写了多久?新版和旧版有何不同?
徐晓:《半生为人》是一本随笔集,其中的文章最早的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大部分写于1995年之后,2005年结集出版。这次新版只新增了一篇,删掉了三篇。增与减的想法是,使该书的主题更加突出。
东方早报:你的文字很重,不花哨,在你眼里什么样的作品才是好作品?
徐晓:现在是个多元化的社会,任何作品只要能出版,说明一定会有不同的人喜欢。不管轻重,是故事还是情感,唯有真实与真诚,才能引起共鸣。什么才是好作品,永远是个相对的标准,也就是说,不同的人不同的年龄段会有不同的品味与趣味。
我的书也许能让我的同龄人重新感受我们生活过的时代,也许能让年轻人了解他们父辈生活过的时代。回顾往事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基本需求,不同的是,记忆都是有选择的,从每个人对记忆的选择可以看出人的审美观与价值观。
东方早报:你用了不少篇幅写你的儿子,文章里的小男孩特别懂事,我很好奇后来他长大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你的书他会读吗?他对历史对现在有自己的思考吗?他理解你们这一代人吗?
徐晓:《半生为人》有许多年轻的读者,其中也包括我儿子和他的同学、朋友,这让我感到欣慰。历史不能重演,也许成长环境会使他比同龄人了解得多一点,在情感上会有认同感。但年轻一代所处的社会环境,会造就与我们截然不同的生活。他们需要理解我们,我们也需要理解他们,这一定是双向的。
“人格的力量超越时代”
东方早报:你的经历坎坷,很多和你经历相似的人都“隐退”了,但是你还在坚持做一些跟曾经的“理想主义”搭边的事,为什么?
徐晓:在我的生活中,经历过一些磨难。但对于经历过“反右”与“文革”的一代人来说,我的经历也不算非常特别。
说到对现实的关注,没有特别刻意过,只因我们身边每天都会发生一些反常的事件。作为一个有眼的人,你没办法闭上眼睛装看不见。年轻时对社会的关注,有一种理想主义的情怀,觉得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现实。后来慢慢懂得,任何个人都不能改写历史。所以,现在的言行没有那么强烈的目的性,做好的、美的、能做的事情。我也谈不上坚持,更多的时候是妥协。有太多该做的事情没有做,不能做,这是人性的软弱,也是我们的无奈。
东方早报:你和朋友们的友谊有趣又难得。如果赵一凡、史铁生活到现在,会有变化吗?
徐晓:人是个体的,但时代总是造就不同的人。赵一凡,还有史铁生、周郿英等,他们是一个群体,他们之所以值得记录,是因为他们所具有的人格魅力。人格的力量超越时代。
“八十年代结束了
非理性的疯狂”
东方早报:最近有不少人回忆称,读了你的《半生为人》,扬之水的《十年》等书,回顾改革开放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作为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你怀念它吗?
徐晓:(上世纪)八十年代受到关注,就国家来说,是因为与此前的“文革”相比,它结束了非理性的疯狂时代,掀起了一场空前的思想解放运动,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肯定它;就个人来说,它是我们人格与精神成长的时段,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怀念它。但是,它并没有像文艺复兴那样真正带来科学与艺术的革命,也没有像启蒙运动一样,涌现出许多原创思想、建构理性主义基石……因为没有足够的精神积淀与思想原创力,八十年代离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思想文化运动相去甚远。如果说八十年代是一道彩虹,它的到来是因为它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我们不能说它一去不复返……
东方早报:书中,你说儿子这一代绝对不会体会到理想缺失的痛苦,不同的经历,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信仰,早已注定成全大相径庭的人生。那么,两代人的区别到底在哪儿?
徐晓:我们的痛苦在于曾经的理想轰然倒塌。但对于在这20年来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我充满信心。无论如何,信息化时代为你们提供了更加开放的空间,更多的可能性。
但你们的困难在于,面临着多种选择,不只是选择学校、职业,也包括选择生活方式、价值观念,而在选择中胜出需要面对太多考验。所以,就人生而言,问题最终还是要归结到个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要抱怨,每个时代会有每个时代的赵一凡、史铁生。我是说,只要你自己足够真诚地对待生活,总能活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