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碧云黄子华 《像我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子》 BY 黄碧云

2017-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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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但当她不再年轻时,她会怎么说呢.她会不会像我在蒂娜区的费兰明高酒吧见到的,短发却插一朵烂橙色大花的老女子,没喝酒却四处招摇好象喝醉酒,台上跳的时候她在台下跳,她年轻时可曾是个费兰明高女郎. 她会不会像我在巴黎见到的安平,不知他怎样了?还一直流落在巴黎?还画画吗?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画画了,他说房间太小了,没画室,他的画又大,根本没法画.他就去餐馆当侍应,星期五到星期天去赚钱,星期一至星期四喝醉酒与发牢骚.他也曾是巴黎美术学院的学生,也曾希望是个优秀的艺术家.她会像色色吗?色色年轻时也是个光芒

但当她不再年轻时,她会怎么说呢。她会不会像我在蒂娜区的费兰明高酒吧见到的,短发却插一朵烂橙色大花的老女子,没喝酒却四处招摇好象喝醉酒,台上跳的时候她在台下跳,她年轻时可曾是个费兰明高女郎。 她会不会像我在巴黎见到的安平,不知他怎样了?还一直流落在巴黎?还画画吗?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画画了,他说房间太小了,没画室,他的画又大,根本没法画。

他就去餐馆当侍应,星期五到星期天去赚钱,星期一至星期四喝醉酒与发牢骚。

他也曾是巴黎美术学院的学生,也曾希望是个优秀的艺术家。她会像色色吗?色色年轻时也是个光芒四射的文艺作者。他总有方法令我自卑,总有那么多人围着他,惊他的惊世骇他的骇俗。他总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不漂亮容貌普通,看不起我跑去上班,看不起我老在那里没出息的写,看不起我赚不到钱又没名气。

他后来在柏林住了一段很长的日子,没做成国际导演,只拍几个音乐短片,后来又辗转去了纽约。我在纽约碰过他一次,他整个人很干瘦,我吓了一大跳是不是病了怎么变成一个孱弱的小老头。

他问我香港是不是有个艺术发展局,他可不可以申请。我不知怎样回答只好说有的,但不好再多说。他接着又问我会不会认识人给他开一部电影,我更加咿咿哦哦的说我怎么认识,我认识的人很少。

他追问我你不是认识某导演吗?你不如介绍给我认识。我心想她也有她的艰难叫我怎么说,我只好随便说好吧好吧。 她会不会像明天呢。大家说起明天:那时她多么美丽,穿一套男西装拿一把雨伞,口袋里插着一份法国的《世界报》,她是个年轻美丽的才女,那时侯谁会说呢。

现在竟然变了疯妇,真可怕,她见到人就娇娇嗲嗲地说你又不给我写,你又不给我出书,你又不找我做封面女郎。我没见到她但可以想象,但每次想起她我心里都很难过,好像她就是我。

当她不再年轻时,她会怎么样?她会怎么说? 昙花一现。每个人年轻的时候总相信自己的才华。 “我输的起。”“我对青春无悔。” 当然到后来,真是输的起或什么对青春无悔的人,非常少。

不过这些人已经没在失败的人群之中,没法认识,也没有人对他们的故事有兴趣。 当我见到那三个跳费兰明高的年轻男子不再年轻时,我便想:他们会怎样?他们还会跳吗?如果他们还跳,他们就已经是编舞者或者已经有一个自己名字的舞团了,就像我见到另一些不再年轻但才华变成自身的舞者。

但如果他们不再跳,他们可能开一间酒吧,可能开巴士,可能在一个体育馆当管理员。艺术这回事,是没有中中间间的、不过不失的,要么,光芒四射,要么,萎谢,离开。

这种事实实在太残酷了。那三个跳费兰明高的男子,下了课嘻嘻哈哈的去酒吧,以为他们还不知道将来的命运。如果知道,大概也笑不出来。失败了固然笑不出,成功一样血流满面,那些没有被遗忘的人,每个人都有下一生与才华无关的苦功。 因此我时常小心翼翼,如临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