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碧云作品 香港作家黄碧云:创作包括重塑语言
香港作家黄碧云日前凭借小说《烈佬传》夺得第五届“红楼梦奖: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首奖,由此成为自2006年“红楼梦奖”成立以来,获得首奖的首位香港作家。值得一提的是,黄碧云在第25届香港书展上,与另一位香港作家钟晓阳携各自新书《微喜重行》、《哀伤纪》出席名作家讲座,并与本届香港书展年度作家董启章出席“默想生活——文学与精神世界”分享会。
据了解,生于1961年的黄碧云,为合格执业律师,曾任新闻记者,曾获得第三届和第十二届香港中文文学双年奖小说奖、第四届香港中文文学双年奖散文奖、第六届香港书奖、《亚洲周刊》2012年度十大小说等等,并且多次入选台湾文学小说选集。
创作包括重塑语言
作为每两年举办一次的“红楼梦奖”,借着奖励出版成书的优秀华文长篇小说,以提升世界各地华文长篇小说的水准,推动创作。记者了解到,此前四届的得奖者皆来自内地和台湾,包括首届得主贾平凹、第二届得主莫言、第三届得主骆以军和上一届得主王安忆。因此,本届第一次由香港作家获得该奖,颇具特殊意义。
《烈佬传》是黄碧云于2012年出版的小说。第五届“红楼梦奖”决审委员会认为,该小说是黄碧云继《烈女图》之后更上层楼的又一杰作,是对世界华文小说的一大贡献。“《烈佬传》以一个‘古惑仔’的自述,将一群‘黑暗的孩子’生存的空间,转化为边缘人物毒海生涯的时间和命运,是将都市的(湾仔)地方志转换为小说,香港六十年沧桑变迁的许多历史大事件毫不起眼地隐伏其中……这部小说的匠心独运,是将粤语口语精心提炼为平实、结实、表现力内敛的文学语言,从叙述层面赋予‘不识字的口述者’以主体身份和尊严。
”
对此,黄碧云表示,书中人物在是社会上卑微的一群,她希望读者听到他们的说话。她又认为,奖项不是属于她一个人,而是属于一群人的。
在题为《言语无用,沉默可伤》的得奖感言中,黄碧云介绍,写《烈佬传》时,她买了一本广东话字典,学写了不少字,发现原来很多字都有来由。“最近写完新小说,里面没有用口语,日前在书展上读了一段,竟然像讲道,或南音。
南音就是口语加典雅旧话,例如:‘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睇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方言写作,可不可以不只是方言写作?而是用方言去推展语言的更大可能?创作包括重塑语言,不是将广东话写下,便叫做香港文学作品。”
给小人物历史的肯定
黄碧云认为,得到“红楼梦奖”,最大的意义不只是语言,而在题材。“《烈佬传》没什么家国大主题,烈佬的流徙(五十年代从上海到香港)也是隐而不伤,一句起两句止。我当初写的时候,还想着宏大的主题,从犯罪者看香港监狱和政治历史。但一旦接触到写作对象,马上感受到,原来作者不是独裁者,不是你想让角色怎样便怎样。所以我只能写一个卑微的人,写他经历并记得的历史。”
“我只可以写这么一个人的小历史。或许因为他只是一个自知的小人物,他对自己的过去,其时所发生种种,说起来,‘是这样’,没有更多,不怨不憎。”黄碧云强调,对一个小人物的历史的肯定,是她写这本书的主要原因。“锦上添花易,知识分子有字,名门望族有钱,各自记录自己的历史,这样的一群人,我不写,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所活过的,也是我们的小历史,愈小至无。以小而面对大,我想是这一代写作人的责任。”
此外,在谈到写作与工作之间的关系时,黄碧云表示,“找一份工作,但不可能写比较完整的作品。奖项是一时间的注视,很快会过去,我又回到之后的沉默。我珍惜这种沉默,让我观察、归纳、思索,学习不同的艺术形式。沉默也让我知道,言语无用,文学作品的存在,似有还无,不时会成为自己或别人良心的装饰品。
但当思想情感语言饱满,沉默无法承载,就会有话,小字成书,因为珍惜,每一个字都圆润有光,这就是文学之于我,远比金钱或发声复杂。”
在孤独之中静默思索
对黄碧云而言,早年丧母、冷淡的家庭关系对她的人生影响很大,过早对死亡的体会让她拥有同龄人不具有的深刻与沉静。在她的作品中,常常可以咀嚼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无独有偶,在今年香港书展的“默想生活——文学与精神世界”分享会上,她表示,选择孤独,是修行者的道路。“我们在静默之中,观察并了解世界,暗自思想。”
她认为,沉默本身并非德行。但如果我们的良知,需要我们的沉默,我们就要承受沉默的考验。“作为一个以文字进入世界的人,我不会放弃文字的美感。当人们以粗糙语言,互相侮辱、打击,我们还能说什么?写字画画的汪曾祺,写沈从文‘一生分成了两截。
1949以前,他是作家;1949年以后,他变成了一个文物研究专家。’沈从文自知无法适应新社会,选择不再写,他在一封信里表明:人近中年,情绪凝固,又或因情绪内向,缺乏适应能力,用笔方式,20年30年统统由一个‘思’字出发,此时却必须用‘信’字起步,或不容易扭转。
过了不久,即未被逼搁笔,亦终得把笔搁下,这是我们一代若干人必然结果。即是说,无法让他自由思想的文章,他不写。”
在她看来,从默想生活,生成文学,这是作者;从文学而得以接近默想生活,是读者。“作者很稀少,因为人类的生存,并不单靠食物,但也不是不靠食物,精神生活很奢侈;读者并不必然需要文学,正如我较早前说,很多人以他们各种方式,在世界生存得很好,文学并没有添加他们的幸福或不幸。”
“作者在孤独之中,想念,思索,静默;读者在孤独之中,悄然接近;心灵在黑暗中相遇,我以为是生而为人的美好经验,无论是作为作者还是读者。”黄碧云说。
除此之外,她还指出,作为作家面对世界的时候,诚实可以令所有与写作无关的力量,政治或经济权力、读者期待、名利心、良心虚荣等等,无法入侵。 记者 魏沛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