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一个人背影渐行渐远 却教会我为人处事
据说日本每年都要选出一个最有代表意义的汉字,来高度概括全年所发生的事情和人们的感受。如果也用一个字来概括我的童年,那个字就是饿字了,物质匮乏年代加上又是长身体的时期,整天都是饥肠辘辘的感觉,也正因为如此,我对小学课本里陈毅元帅的《赣南游击词》印象特深:“天将午,饥肠响如鼓,粮食封锁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数,野菜和水煮。”
那时候,父亲在离家二十多里的合隆镇供销社上班,只有周末很晚的时候才能回家,周一的早晨又早早的赶往单位。记得秋天的一个周末可能是单位有事,父亲星期日上午才回来,当时只有我自己在家,我惊奇的看到父亲从包里拿出半个“火烧”来,那“火烧”白中透黄、外鼓内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直到今天我还记得当时的滋味。
也就是从那天起,每到周末我都早早的到路口去迎接父亲。与其说我是在等父亲,倒不如说是在等待好吃的,虽然总是失望。
那一年,我六岁。
二
1980年的秋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抉择。为了给学校增光,中考后我报考了小中专;为了给家庭减轻负担,我决定放弃大学梦到辽宁省林业学校报道。
当时的省林校位于抚顺市的一个山区,需要从沈阳换乘沈阳到吉林通话的火车。那时我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放心不下的父亲决定送我。为了省钱,搭乘附近工厂送货的货车风尘仆仆的赶到凤凰城车站,再从那坐慢车到沈阳。
到沈阳时已是晚上了,下了火车要到第四候车室等候明早沈阳到梅河口的火车。父亲扛着装满杂物的大木箱子,我扛着行李跟在后面。箱子很沉,也很不好拿,父亲像码头工人那样弯着腰尽量避免箱子滑落,在广场灯光的映射下,地面上留下了父亲长长的背影。
为了战备,1964年辽宁省林业学校和中国医科大学一起下放到抚顺市清源县南口前公社海洋大队的一个名叫北岔沟的山沟里,沟长5里,南北走向,学校就顺依沟而建,中间有一个转盘,转盘往北是生活区,转盘往南是教学区。站在转盘往南望去,学校大门外是一个山间小平原,一条砂土公路穿过平原直奔2华里外的一个山头,山头东面是蜿蜒的群山,公路在此向东隐入群山,最后于5里地外的沈吉公路相接。
报到、安排宿舍,吃完午饭后家长们都在转盘处集合,学校就要安排客车送家长到30华里外的火车站了。挥手话别后客车在我的注视中一路灰尘中冲出校门奔向远方,到了山头后一个左转弯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股灰尘在空中慢慢得飘散。
想到从今以后我就要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孤单一个人留在这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那一年,我十六岁。
三
1990年春季,我萌生了改行的念头,犹豫不绝的时候父亲正好到我单位来看我,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亲,也是想想让父亲帮我拿拿主意。
父亲仔细听取了我的介绍,又询问了一些方方面面的细节问题后建议我还是安心干好自己的本行,父亲的一番话仿佛疾风吹走了浓雾,我心头豁然开朗。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在想,不管我多大了,不管我走到哪里,父亲永远都是我的主心骨!
那一年,我二十六岁。
四
2000年我乔迁新居了,收拾好房子后我把母亲和父亲接到家里。当时母亲因为肺心脑综合症的缘故患上了强迫症,父亲因为前几年得过脑血栓走路也有些不稳,从来不干家务的父亲担当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母亲所有的生活起居都得父亲一手操办。换了新环境后的母亲强迫症变得更厉害,仅上厕所这样一件小事父亲就要把擦拭坐便、冲水、开闭水龙头、递香皂、递毛巾等动作重复几次到十几次,没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根本完不了。父亲说什么也不干了,第二天就让我把他们送回老家,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好歹让父母住了三天。
望着下车后父母蹒跚的背影,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突然画上心头。父母老了,他(她)们终有一天会离开我的,这个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好像就在眼前。也就是从那时起,害怕接听老家的电话,尤其是晚上的电话。
那一年,我三十六岁。
五
今年,我四十七岁了,我早已经是一个父亲了,伴随着儿子的出生、成长和成熟,我深深的体味到了做父亲的快乐和艰辛。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我多想再和父亲唠一唠儿时的趣事,唠一唠年少时的鲁莽和无知,唠一唠人到中年后的感悟和感慨啊!
然而,父亲只留给我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孤单渐行的背影,这背影我今生今世再也追赶不上了,再也温暖不了。
我想大声的对父亲说:您教会我的为人处事我将一如既往,您告诫我的一切我将铭记心间。
安息吧!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