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先生辞世为何如此受关注?
5月25日凌晨,杨绛先生与世长辞,享年105岁。作为中国最著名的人瑞、文学翻译家、外国文学研究家,以及身为钱钟书先生的夫人,被称为“最贤的妻”,与钱钟书的一生是彼此成全的典范。在有关部门发布正式消息之前,社交媒体及自媒体人便争先恐后地发布信息、表达哀思、抒发文化之情愁,一是转发先生辞世新闻,二是表达对于杨绛“我们仨”在另外一个世界团圆的感叹,三是喟叹“斯文一去兮,举世皆浑浊”。在我的阅读中,杨绛和钱钟书的文字带给我诸多快乐和反思,当然我也不讳言他们在现实和文坛上也有敌人,他们不似鲁迅先生的宣烈笔战,而多迂回和反讽。杨绛先生的辞世,在我看来,确实是民国学人又一段风流的湮灭。人生如寄,浮游天地。长寿如杨绛,短命若李贺,同归大化。“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苏轼说得好,既然是行人,他人议论纷纷,或有不称意,也是当然事。
媒体早从《杨绛全集》的出版方人民文学出版社了解到,杨绛生前就曾对责任编辑胡真才说过:“如果去世,则不想成为新闻,不想被打扰。”人文社亦透露,杨绛生前有遗言“火化后再发讣告”。容我有些冒犯的评说,除非杨绛先生至亲和有关部门坚决彻底地采取保密措施,否则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消息屏蔽,尤其是中国人在朋友圈中向来以紧张的面孔追逐着一切,杨绛先生的存在,从某种角度上讲是不由自主的网红,她冲淡、睿哲的文章(包括很不少的伪作)在流转,她老人家的辞世定然是网络大事件。果不其然,5月25日华语网络的关键词便是杨绛。当事人试图“悄悄地离去”这一至臻念想,也难以阻挡民间一浪又一浪的悼念。与民间滔滔的喧嚣不同,官方媒体在相当长时间内难以发出新闻稿,受制于杨绛本人的意愿和有关部门的正式公布。不过,坊间都清楚地知道,如杨绛这般大家公认的知名人物,他们的讣告和深度专题等,早有预案文本,否则便是新闻机构的不称职,且看网络媒体已经在第一时间推出大块文章便可证明。天下新闻,唯快不破,杨绛辞世作为公众事件,应该尽快被大众所知,哪怕当事人别有要求,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也绝对是不对等的、无法完成的“单方向精神契约”。
1997年独女钱瑗、1998年丈夫钱钟书先后离世后,杨绛一直闭门深居,她曾经写下“我们仨,再无生离与死别”的文字。如今,杨绛终于和钱钟书、钱瑗团圆。杨绛生前有向组织要求“去世后,不开追悼会、不受奠仪、至多七八至亲送送”,显然与鲁迅先生的七条医嘱很有些相似,我们难以揣测追思仪式如何操办,相信民间一定会有规模不一、连绵不绝的活动,以阅读为名的纪念,才是符合杨绛先生文学人格的追忆范式。鲁迅要大家忘记他,卡夫卡让老朋友烧了他的著作,杨绛说至多七八至亲送送,真正有良心的作品和他们的读者,都难以做到彼此忘却。当前的社会人,依然需要通过外在形式来表达内心精神诉求时,杨绛希望自己的去世“不想成为新闻,不想被打扰”的愿景,便难以实现。朋友圈的缅怀(即便有部分人不过是跟文化的风,也至少是媚雅),是民意流动的江河。如杨绛先生般高山流水,知音如何能缺,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也是一种美好。(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