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枣镜中的内涵 如何理解张枣的《镜中》?

2017-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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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这一年( 1984) 深秋或初冬的一个黄昏,张枣拿着两首刚写出的诗歌<镜中>.<何人斯>急切而明亮地来到我家,当时他对<镜中>把握不定,但对

这一年( 1984) 深秋或初冬的一个黄昏,张枣拿着两首刚写出的诗歌《镜中》、《何人斯》急切而明亮地来到我家,当时他对《镜中》把握不定,但对《何人斯》却很自信,他万万没想到这两首诗是他早期诗歌的力作并将奠定他作为一名大诗人的声誉。

不过,我们应该坚强,世界上再没有比坚强这个品质更可贵的东西了! 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庞德的纪念片(电影),他说:“我发誓,一辈子也不写一句感伤的诗! ”我听了热泪盈眶。

我特别想写出一种非常感官,又非常沉思的诗。沉思而不枯燥,真的就像苹果的汁,带着它的死亡和想法一样,但它又永远是个苹果。

首先,把语言变轻,进而通过似乎是无重量的文字肌理来传达意义,直到意义自身以同样等精纯的一致性显现。其次,是对有微妙和难以察觉的元素在起作用的一连串思想或心理逻辑程序的叙述,或任何一种涉及高度抽象的描写。第三,是一种获得象征性价值的轻的视觉形象,例如一一在薄伽丘的故事中——卡反尔坎蒂灵活的双腿腾跃而起,越过墓石。

“一定水域互相对着的两岸互称对岸”,

在1984年,中国文化尚处于非常封闭和封锁的时期。很多优秀的诗人都进行了文化的反思,和对社会的反思。联系到后面“危险的事”这种说法,“游泳”到“河的另一岸”和“比雪片更遥远的眼镜”都代表了这种显然的反思,和对当时政治的以及社会的“危险”的认识。

这种危险在当时更多的诗歌里被呈现过,只是表达方式不同:比如九个太阳,比如死亡,比如冬天的荒芜的麦田。所有这些都反映了当时诗人的紧迫感和压迫感,以及对自由的寻找和向往——当然,这是非常危险的。

中国文人有一个大缺点,

他在这里批评一些人在文章中含沙射影,功利的目的太强,而导致其作品的现实感过于让读者联想到社会环境中的事实。张枣在柏桦的印象中没有任何世俗的痛苦,即便是有也会转化为一种高远飘渺的诗性。所以在这里“另一岸”是一种基于视角的方位,这里的人称还是我。



比如看见雪片中更遥远的眼睛
涂改为比如看见雪片

他涂改的时候依然留下来了雪的意象,我们猜想当时是下雪了,梅花在雪中飘落,为的是表现一种落寞的袭来,可是这种感情太深了,过于沉重了。

如果没有下雪,在这里就难以免俗了,我们可以提出来这样的很多的写法。梅、雪,经典的意象组合。改为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这里就是形式的轻盈了,“株”,到底是说的松木呢还是梯子呢?不确定性,读者在这里判断上的疑惑又给感情蒙上了一层薄雾。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假如我们改为美丽的事固然危险。这样更符合我们思考的逻辑,却丧失了那份奇异感,如果这样,那前面的那些意象构筑起来的不确定的感情带来的轻却消失了。

而危险的时固然美丽却包含着好奇,好奇也是一种不确定的感情。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

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面颊温暖”、“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四组动作,画面温柔,也具有十足的动感,这里诗歌的速度也变快了。皇帝使这些动作具有了指向性。不再是单纯的“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咏叹。



柏桦说:
‘这两个字是这首诗的命,
而张枣却迟疑是否要划掉“皇帝”
拉金说过:
为了震吓这个世界,诗人有时会故意用FUCK这类词,来刺激读者,使之如临冷水浇背。


同样的道理,“皇帝”的及时出现让诗营造出来的缠绵的感情有了十足的张力。
试想将“皇帝”改为人称代词“我”,虽然古典的美感还在,但是易被感知为一首满含悔意追忆往日恋人的情诗,读者和诗人都得不到被编织进历史时间、窥探秘密的快感。

然而“皇帝”的出现一下子将诗歌情境历史化,而“她”又是一种个人化的非正式称呼。这两个称谓之间本身就隐含着巨大的张力,引发读者无穷幻想。


诗受到了重力,不能继续上升,开始下降了,而且是快速下降。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张枣诗歌中最具意象代表性的“镜子”出现了。



你无法达到镜面的另一边无法让两个对立的影子交际
苹果树林
因为月亮就是高高悬向南方的镜子
十月之水镜子!

月亮!水,它们共有的外在特征是平整!圆润和光洁,同时也因此而容易破损和残缺,在形象和色彩上往往呈现出某种非人间的美"此外,镜子又往往具有下述种种隐喻意义二内向的,自我迷恋的,同时又往往会伴随以自我折磨的忧郁心境;缺乏面对现实的勇气,虚弱不堪而自我退缩;以及一种受挫感和危机感"
···········
镜子还有另外一层重要的意义,那就是虚幻,投映在镜子里边的或者说从镜子里折射出来的,都不再是实物本身,而仅仅是实物的影子,它们充其量都只是实物的一种非现实的替代物,与实物相比,它们无疑带有空幻的性质
《 季节轮换“第三代”诗叙论》镜子一下增强了诗的层次性和复杂性。

在空间的维度上,镜子的一端是虚拟的空间,镜子的另一边是虚幻的空间,她在镜子中是看她自己的主体,她在现实中又是看她自己的主体。

而在她和镜子之外又有皇帝一个层次。在他们之上有是我叙述者一层。实际有四层空间,但是镜子却可以把四层空间扩展到无数层的空间。这样就分不清楚虚实了。在时间的维度上,即存在着她和皇帝的历史时间,也存在着叙述者的现实时间,在这里的人称不是我,转换成了皇帝,但是我的时间又和皇帝和她的时间交错在一起。

仿佛“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这样的万花筒似的复杂让诗歌又获得了轻。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最后的反复使诗歌形成了一个环形结构,流逝的时间重生了。

我们的祖先在长期的耕作中,因为四季的交替而形成了永恒的轮回的时间观念。而诗人对时间的流逝非常敏感,所以环形结构的使用使时间得以回复,诗开头意象产生的感情和读完诗的感情互相叠加,获得性的意蕴。
那这次望着窗外的是谁呢?是叙述者我呢还是她呢?如果是我,那么诗歌在这里反复就只是为了炫技了。

如果是她。那她就脱离了叙述者的控制了,又开启了她自己的一段回忆,这样的话整首诗的意境一下开阔了。
望向窗外,看到了南山。

神韵悠然,皇帝突然被消解了,读者产生了一种平静的感觉。整首诗又开始往上飘。

《镜中》写完的时候它被丢在地上,随着读者的阅读,它开始往上漂浮,因为“皇帝”它快速下降,却最后又开始往上漂浮。多么美妙的心理体验。

少年心事当拿云,终不过是一些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