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钢的父亲 绝唱——忆我的父亲陈歌辛
绝唱——忆我的父亲陈歌辛 作者:陈钢 春 周璇由《渔家女》一曲成名,而她的“最后一曲”则是鲜为人知的《风雨中的摇篮歌》,这是电影《春之消息》中的一首插曲,词曲同样出于我爸爸陈歌辛之手,后因片长删节而未发行,就此成为周璇的“绝唱”。
她在歌中唱道:“别怕狂风吹,别怕暴雨打。我的小宝贝,在风雨中长大,睡呀,睡呀,M……” 对于这首歌,我有着一种特殊的感应。因为,我自己的童年就是在风雨中的摇篮里度过的。每当这首歌在我心头浮现时,记忆就会将时光的飞轮抛转到50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是1941年,我才六岁。
日军在珍珠港事变后几天,就对上海文化界人士进行大搜捕。12月16日深夜,一卡车持枪的日本宪兵冲进我家。我正睡在中厢房的一只小床上,突然被一束手电筒的强光射醒。
爸爸在一阵粗重的脚步声中被抓走了。他们以为抓走了一个“共产党”!但,他不是共产党,他只是个普通的知识分子,一个年仅二十五岁的青年作曲家。 亚热带的血统,东方旧式家庭的氛围,新文化运动的掀起和十月革命风暴的席卷,造就了一个特殊品格的青年。
有时,他身穿一件熨得平正的清蓝竹市长衫,在女中教音乐;有时则西装革履,风流倜傥地出入于酒吧和咖啡馆。才华横溢,目空一切,常与一些左翼朋友指点江山。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十七岁的他为“艺华影片公司”写了第一部电影音乐《自由魂》。接着,又先后为电影《初恋》、《儿女英雄传》、《歌声泪痕》、《王宝钏》、《楚霸王》、《白雪公主》和《天涯歌女》等作曲。
1935年,他又与陈大悲、吴晓邦合作,创作了中国第一部音乐剧《西施》。他与吴晓邦的至死不渝的友谊,就是自此开始的。 吴晓邦有着与他同样的胸怀,同样的追求。这位中国现代舞的开山鼻祖,由于仰慕波兰爱国音乐家肖邦,竟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晓邦”,还把自己比作浮士德。
抗日的烽火将这两位艺术家的心紧紧地连结在一起,也将他们的心烧红了!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孤岛的上海,一片死寂。
处处笼罩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景象。两位艺术家于无声处呐喊,一连合作了四出抗日题材舞剧《罂粟花》、《丑表功》、《传递情报者》和《春之消息》。在《罂粟花》中,作曲家巧妙地以象征手法表现孤岛上的对敌斗争;在《丑表功冲,他则运用不协和音调配合面具人物来刻画一个丑官——日本豢养的走狗汪精卫;《传递情报者》是一出热情沤歌在深山密林中传递情报的抗日游击队员的舞剧,而《春之消息》则是一出为十二岁以下的少年排的儿童歌舞,由《冬》、《布谷鸟飞来了》和《前进吧,苦难的孩子》组成,后来因禁止上演,就整理改编后用音乐会组曲的形式演出。
上面提到的《风雨中的摇篮歌》,就是其中的一首。 在当年的孤岛上,苏联歌曲曾吹来一股清新的春风。
早在1938年,爸爸就和杨帆合作,在“新华影业公司”的电影《儿女英雄传》中,译配了《伏尔加船夫曲》和《快乐的风》。他还和姜椿芳一起,译配了《三个拖拉机手》、《快乐的人们》、《夜莺曲》、《假如明天战争》、《快跑,我的小黑马》等苏联歌曲;并组织了先后有一二百人参加的“实验音乐社”,在敌人的监视下,演出了十几场。
记得幼年时,“实音社”的队员常在我家排练,我常乘机跳上凳子指挥他们唱歌。
作曲家朱践耳最近告诉我,他当时还是个音乐爱好者和业余合唱队员。有一次他亲眼看到爸爸在影剧院大幕前高唱他自己作词作曲的《渡过这冷的冬天》的情景,非常激动,随即登门拜访。爸爸送了一份手抄的《渡过这冷的冬天》的钢琴伴奏谱,而践耳在誊清后珍藏了几十年,最近又亲手送我留念。
作家吴强在世时也告诉过我,爸爸所作的《渡过这冷的冬天》和《不准敌人通过》在新四军中很流行,它们鼓舞了许多抗日青年和有志之士走向前方。
他不是共产党,但他一生追求真理,向往春天。春——是他创作的第一主题!他写了许多盼春、迎春、颂春的歌,如《春恋》、《春风曲》、《春风野草》、《春光无限好》、《春天的降临》、《春风的轻语》等等,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春之消息》组曲,在《布谷》这段中,他先是唱着:“咕咕,咕,苦尽甘来;咕咕,咕咕,不要悲哀;虽然春水上冰封还在,心头积雪已经融开……”继而高歌道:“春天的儿女们风雨中成长,春天的儿女们黑暗中成长,春天的儿女们饥饿中生长,苦难中生长心坚力强。
”就在那段《风雨中的摇篮歌》中,他也是在呼唤春天:“狂风有时尽,暴雨有时停,燕子回来时,满眼又是春。” 他不是共产党,他只是春天的儿女。
…… 爸爸被日本鬼子抓走了。妈妈连夜通知他的好友们转移。我只能陪着妈妈哭,趴在地上叩头求佛,保佑爸爸平安归来——因为我记得爸爸和“地藏王菩萨”,妈妈和“观世音菩萨”都是一天生日,求求菩萨,菩萨总会来救他的。
在宪兵队里折腾了70天后,他与鲁迅夫人许广平同铐在一起,被转送到敌伪机关76号,从此失去了自由。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个充满幻想而又幻想破灭了的知识分子,他消沉过,动摇过,也违心地写过两首令人抱憾的作品;可是,他的内心最深处,始终在渴望着春天的降临,即使是沦陷时期写的电影歌曲,也可在字里行间窥见他那颗盼春的苦心。
《蔷薇处处开》是一首优美健康的歌曲,它的“点睛”之句就是:“春风拂去我们心的创痛,蔷薇蔷薇处处开!
”这里的“春风”和“蔷薇”的指向是什么,对于稍有想像力的人来说,是不言而喻的;而且,也只有像他那样经历了严冬寒霜摧残的人,才会如此懂得春天的宝贵!著名歌唱家朱逢博告诉我,她非常爱这首歌,在“四人帮”粉碎后,她率先力排众议,录制了这首歌的音带,她还告诉了我一个真实的故事:1979年,她参加了文化部组织的全国慰问团,到海南岛慰问参加自卫反击战首捷战斗的第一批伤病员。
一路上,在火车开往江西的途中,正是3月一片春绿,满山尽是粉红的野蔷薇。
她兴奋地朝着同伴喊道:“看,这就是蔷薇,就是蔷薇!”她告诉我,她看着蔷薇,心中却出现了战士的鲜血;是战士的鲜血浇红了蔷薇,灌溉了春天。到了前线,她每到一处都要唱这首歌,每次唱,战士都会流下热泪。
因为,她用“挡不住的春风”,“吹进”战士的“胸怀”。我想,这则故事所告诉我们的道理,可能比那些只会按照历史年表划分和规定作品“内容”的理论家们要明白得多!
我不禁想起黑格尔老人说的,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蔷薇处处开》至今流传不衰,这本身就说明了它的内涵力之广阔和生命力之强盛,因为它显现了人人所爱的一个大字——春! 盼呀,盼呀,好不容易盼来了抗战胜利。
以为是春天的降临,却依然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国民党又把他抓了去,关了七天,“无罪保释”……等待他的是失业和失望,他只能和几位艺坛好友结伴卖唱,苦度昏日。他想不通,为什么他日思夜盼着春天,却屡遭寒冬冰霜的摧残?在《究竟是谁的胜利》中他愤怒地唱骂道:“我们养了贪官污吏,他们学得变本加厉,对我们好像对待奴隶,超过了日本帝国主义。
胜利,胜利,好一个胜利,究竟是谁的胜利?!” 1946年,周总理来沪和谈时,夏衍委托欧阳山尊夫人李丽莲来看望爸爸。
我还记得她那两条粗辫子和一对深陷在瘦黑眼窝中的透亮的大眼睛。她带来了党的温暖,带来了春的消息,鼓励爸爸到进步文人云集的香港去找夏衍,去找党。爸爸只身飞港,在香港,他找到了春天,过了四年春意盎然的生活——他先后为于伶编剧的《无名氏》、夏衍编剧的《遥远的爱》、瞿白音编剧的《水上人家》等进步电影作曲,为周璇写了《夜上海》、《莫负青春》、《小小洞房》等歌曲;还常与夏公、郭老(郭沫若)、小丁(丁聪)和神童吴祖光等在“沙龙”中谈艺,在浅水湾邂逅——在夏衍同志的回忆录《懒寻旧梦录》的扉页上,还有一张爸爸与夏衍、何香凝、欧阳予倩、瞿白音等的合影呢!
北平一解放,他就与端木蕻良合作了具有河南梆子风格的歌曲《北平来》,描写了“劳动英雄溜溜的忙呀,端午门的槐花溜溜的香啊,胜利的广播溜溜的讲啊,西直门的柳条溜溜的长”那样的一派解放区好风光;他还在自己作词作曲的《大拜年》中刻画了一幅知识分子心目中的理想王国图——“大家过个太平年,吃的饱来穿的暖,来来往往多随便哪,要到哪里到哪里”。
“谁有歌儿就能唱,谁高兴就能笑,谁有话儿就能讲,要讲多少讲多少。”上海解放前夕,他与马凡陀合作了《红旗曲》,与公刘合作了《渡过长江》;而上海一解放,他就动员周璇一同回到日思夜想的故里,投入春的怀抱。
在香港的一个欢庆解放的鸡尾酒会上,爸爸妈妈被双双请了去,那张请柬,妈妈还一直珍藏着…… 在事隔将近四十年后的1985年,我的小弟弟陈东在香港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独唱音乐会。
音乐会上演出了由我整理、配器的十首爸爸的代表作,由香港管弦乐团演奏,美国著名指挥家施明汉指挥。香港报界称之为“父子仁音乐会”。
音乐会上先演出了《玫瑰玫瑰我爱你》、《蔷薇处处开》、《渔家女》、《初恋女》、《可爱的早晨》、《秋的怀念》、《永远的微笑》和《恭喜恭喜》等名曲后,最后推出的压轴曲就是《渡过这冷的冬天》。因为这是我爸爸在冬天里歌颂春天的代表作;同时,我还在这首歌的中段加进了他的那一首《风雨中的摇篮歌》作为对比,来追溯一下我的风雨中的童年和六岁时那个可怕的夜晚。
陈东唱得非常出色。当他用浑厚饱满的男中音高唱最后一句“渡过这冷的冬天,春天又要到人间,不要有一点猜疑,春天是我们的”时,像是隆隆春雷,激荡轰鸣着香港的“万人体育馆”!
我的小弟弟从未听过爸爸的歌,可他唱得那么好,也许是因为他怀里揣着妈妈的一封火热的家信: 亲爱的皮皮①:你今天来到这块留着你父母足迹的土地,高唱着爸爸 的歌颂春天和爱情的歌曲,我的心啊,哪能不激动?!
你要以伟大祖国的 赤子之心来表达爸爸当年盼望春天来临之情!爸爸虽已不在,但他的灵魂 必将欢欣,因为他的孩子们为他盼来了第二个春天!
只要你想一想爸爸写 的《渡过这冷的冬天》当年曾鼓舞了多少青年和有志之士走向前方,走向 胜利,你就会再现出彼时彼景;只要你想到许多过去唱过爸爸歌曲的龚秋 霞、姚莉阿姨还在香港,你就会唱得更欢;只要你想到金嗓子周璇所唱的 爸爸的歌曲传遍世界各地时,你就会唱得更欢。
孩子,胜利一定属于你! 歌唱吧!用你的——也是你爸爸、你哥和我们全家的一片赤子之心! ①陈东之小名。
花 花——是爸爸创作的第二主题。他写了那么多花——玫瑰、蔷薇、白兰花;《花开时节》、《花一般的梦》、《花之进行曲》等。而他的最后一首绝唱,也是一朵花——《梅花开咯》! 1956年,周璇由精神病院出院,她在郑君里夫人黄晨的陪同下来看望爸爸。
呆滞的眼,黄肿的脸,周璇一见爸爸妈妈就叫:“陈先生,陈师母。”然后慢慢悠悠地轻语道:“陈先生,我没有把你的《和平鸽》①唱好,感到抱歉,我想请你再写一支歌,我一定把它唱好;如果贺绿汀、黎锦光先生有新作,我也想唱它一唱。
”爸爸笑着说:“祝贺金嗓子重展歌喉!”周璇苦笑着:“金嗓子看来不行了吧,就铜嗓子吧!”爸爸答应以后专为她写一首《枯木逢春花又开》;因为,只有新社会才能使周璇病愈新生;同时,又将自己才为电影《情长谊深》所作的主题歌《梅花开咯》在琴上弹给她听,周璇随着琴声轻轻吟唱。
哪知,这首歌竟成了周璇和爸爸的最后绝唱——在陡然风旋云转的1957年的多事之秋,周璇离开了人间;而爸爸转眼间也成了“右派”。
在得知这一宣判后,他痛苦而迷茫地对妈妈说:“我怎么成了右派?”…… ①周璇的最后一部电影,未竣工即入医院。 就是他,1949年上海一解放就送只有十四岁的我参军;第二年又丢弃优厚生活,力排各种阻挠,毅然从香港飞回上海。
抗美援朝开始,他在上海发起了捐献“一日一颗子弹”的运动,献钢献铁献银器。那时香港朋友来信,说《玫瑰玫瑰我爱你》在美国的版税,有百万美元可取;他表示要拿全部款项捐造飞机。
就是他,无偿地、不辞辛劳地培育了许多学生;下着雨还膛着大水,撑着伞到沪西工人俱乐部去辅导工人作曲,我当时还没见过上海有第二个作曲家这样做过…… 也就是他,在一言未呜,一语未发的情况下被钉上“右派”的十字架。
数年前贺绿汀在一次会上说:“这顶帽子本是归我戴的,后来陈毅保了我,就由陈歌辛‘顶替’了。” 在全市批斗大会后,他预感厄运即临。在等待发落的那些日子中,他度日如年,天天抱着心爱的小儿子,告诉他要做好人,做有出息的人;还一面放《彼得与狼》的音乐,一面讲故事。
一天,他带了小儿子到他与妻子恋爱时的老家,指给孩子看:“这是你妈妈的家。”——就在那里,他们相爱。妈妈在信上回忆道:“我们是师生恋爱。
我对他第一个好印象是,他上课时穿了一件熨得平正的淡蓝竹布长衫,而且半件已洗刷得发白了,我喜欢上这英俊青年,认为他‘穷’就是好。而他的行动也怪癖,新年寄来的贺卡是他自己设计的,一张紫红的卡上,竟然写了‘无法无天’四字,吓得我父亲直叫:‘这人是共产党!
’我心里则暗暗高兴,我竟然认识了一个‘共产党’……” 爸爸带着孩子去那里,似乎是在与往事告别…… 第二年,在我小弟弟六岁——就像我六岁那一年一样,他再一次被带走了,像梦游似地被带往安徽白茅岭农场。
那一天,妈妈正在上班,没法告别;而他最心爱的小儿子——皮皮又正在睡午觉。他不忍心吵醒孩子,唯有心疼地、伤心地轻吻了他一下,叮咛奶妈说:“皮皮醒了问起我时,就说我下乡劳动去了。
”从小看着爸爸长大的老保姆淌下了两行铅一般重的眼泪。爸爸走了,默默地走了,凄苦地走了,一去不复返地走了!他留下最后的绝唱也是他的墓志铭: 梅花开咯!梅花比百花先开略!
寒风寒风吹得紧,先让梅花报春讯, 白雪白雪压得重,反教梅花香更浓。 梅花开咯…… 祭 1990年的最后一天,除夕之夜,我在灯下和泪泣读妈妈从美国寄来的长信: 国外时行“鬼节”。每逢“鬼节”,美国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了大南 瓜、扎了纸人来悼念故人;我国七月也是祭奠亡灵之时。
使我心中一直惴 惴不安的是,你爸爸没有钱,没有住处,四处飘泊流浪。他连坟墓都被人 盗了!在美国不能烧纸钱,看着人家过“鬼节”,就感到无限歉意对你父 亲。
明年1月25日就是他逝世三十周年,我想在上海的老家给他烧五只菜, 一杯酒,一碗饭供供他;饭后烧些纸钱送他。你爸爸活着时就喜欢吃,死 前饥肠辘辘,死后可不能一直挨饿呀!有了钱,他就可以随意买点吃的了。
望大家给他点香磕头,代我也磕一个…… 信是在俄亥俄州发的。妈妈在皮皮新购的洋房里一连几个夜晚书写着她辛酸的回忆。窗外下着大雪,妈妈的心扉中也席卷着一场大雪——30年前,爸爸就是孑然一身倒在白茅岭的荒山野雪之中的。
第二年,妈妈捡回遗骨,造坟落葬。 我们应该为爸爸重建坟与碑——一座在美国,一座在中国。 在美国的墓,要建造在弟弟新居的附近,妈妈和弟弟一家可以常去看他。碑上要刻一朵玫瑰——因为,这是春天和爱情的象征;而爸爸生前创作的《玫瑰玫瑰我爱你》是第一首被译成英语而传遍世界的中国抒情歌曲。
美国著名歌唱家Frank Laine当年就因歌唱此歌而闻名,一直到现在,他还每年寄圣诞卡到我家。
在中国的坟,按照妈妈的意思,可以安在东山——因为那里风景秀丽,又是弟媳小毛的家乡。我想,应该在碑上画一只鸟——因为鸟儿永远为春天和爱情歌唱;而且,更重要的是,爸爸本来就是只“异国的鸟”。
我的曾祖父是印度贵族,他娶了位中国女子,在中国扎根,繁衍……所以我想起了泰戈尔和他的《飞鸟集》,想起了爸爸——这只从异国飞来的鸟!可是,这鸟儿永远为中国歌唱,为春天和爱情歌唱;他多么热爱和眷恋这片黄土地,他只需要理解,不需要回报。
因为人的需要本来就很少。 我的需要很少,需要寻找,也需要找到所寻。 人的需要很少:雷声后的安宁。 人的需要很少,只要家里有一个人——等我。 爸爸,你所寻找的,我们已经找到;你已有了雷声后的安宁。
而在家里等你的,并不是一个人——是全世界歌唱春天的儿女们! 长歌绵绵,绝唱不绝!而最好的祭奠,就是你自己创造的,那些永不消失的旋律…… (选自《送你一棵勿忘草》,珠海出版社1995年1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