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后代 独家专访四达投资董事长何健:不曾后悔做网贷平台

从发布第一条紧急公告至今,整整四天时间,从早晨到黑夜,四达投资董事长何健一直都在办公室,没有离开半步。

“早上我最早来,晚上最后一个离开,甚至还有投资者跟着我回家。”何健有些疲惫地告诉记者,他虽然觉得累,但这是他的责任,最大限度保障投资者的利益。

6月8日,网贷平台四达投资发布公告称,由于受网贷行业大环境影响,四达投资平台近期满标较慢,资金链受到一定影响。为保护投资者利益,平台已经成立投资人监督管理委员会,并商议出了相关解决方案。当天,四达投资已经停止提现,部分投资者也已陆续抵达平台办公室。

这条公告成为端午节前行业最受关注的新闻,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家四川排名第四的网贷平台,为何会如此突然就触雷?就在五天前,该平台还在发布“四月福利大放送”的公告。在四达投资办公室,何健接受每日金融记者独家专访,讲述了公司面临此境的原因和经过。

决定

从2012年创办至今,四达投资运营超过四年时间,从最初起家于宜宾的一家小平台,到如今深耕成都的最大车贷平台之一,它曾被川内很多同行业平台视为学习对象。根据官网显示,截至目前,四达投资累计成交量17.57亿元,待收金额2.30亿元。

“我是在二十多天前开始有这个想法的,但是平台的风险从当初做企业信用贷时就暴露出来了,资金非常吃紧。”何健告诉记者,四达投资的坏账大部分来自最初做信用贷时的积累,加上后来做房贷,最后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何健是一个果断的人,但要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当他跟家人说这个决定时,家里人不同意,但劝不动他,于是叫他一个活佛朋友帮忙劝。活佛问他,能否继续将平台支撑下去?他回答说:不能,因为太累。他有方法暂时解决四达投资的现金流问题,但是无法从根源上挽救这个平台。

“那就放弃吧。”活佛对他说。听到这句话,何健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但他不知道,比活佛更难说服的是平台的投资人。

他与每一个百万级别以上的大额投资者通电话,希望他们能够来平台商量事情,最后来了少部分人。大家一起在会议室商量了两天,最后何健终于说服了大家。但在很多投资人心中,特别是大额投资人,还是希望平台能够运营下去。

如今何健才算明白,四达投资或许从一开始模式就有些偏差。它以企业信用贷起家,这是典型的民间借贷模式,在经济形势好的时候,自然能够平安运营,但是网贷行业在国内开始大肆发展的那几年,经济形势一再下行,也就必然导致这种模式的平台坏账频出。

要想解决这种壁垒,何健认为在平台背后必须有一个强有力地资方支撑,而四达投资是草根起家,压根没有任何背景,这条路已然堵死。第二种路径是做监管条例中明确的纯信息中介平台,投资人应该为自己投资的标的承担风险,但是这种理念在一开始并没能贯穿所有平台。

事已至此,当记者问何健是否后悔做四达投资时,他稍迟钝了片刻,然后说:“有什么好后悔的。”在他看来,四达投资的失败虽有遗憾,但这也只是人生事业中的一个转折点,二十年后他还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试水

作为一种新的金融业态,互联网金融的概念从西方传入中国不到十年时间,大部分从业人员都是从其他行业跨界进入其中的。在这些“跨界者”中,有传统金融从业者,有互联网行业从业者,还有民间金融从业者。

何健属于后者,是典型的从民间金融转入互联网金融行业的创业者。在进入这个行业之前,他不仅是一家典当企业的老板,还有自己的实体企业,按照他的话说:“也曾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

进入这个行业,是他无意中的一步棋,但就是这步棋,让他遭遇了今天的困局。

2012年之前,何健是一家典当企业的老板。典当行业有点类似质押贷款,由于经济大环境欠佳,很多行业典当业务严重下滑,加上存在一些不合规的行为,导致这块业务非常难做。

在商场浸润多年的何健一早嗅到风向改变,决定转型做理财公司。彼时四川一带的民间借贷异常火爆,除中心城市成都外,其他地市级城市也在跟上。何健在家乡宜宾注册了四达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准备大干一场。

“当时真的只是想做一家理财公司”,何健一脸诚恳地说,虽然P2P的概念已经在国内开始兴起,但他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想法,直到郭海波的出现。郭海波通过招聘进入四达投资,何健本打算让他帮忙打理理财公司,但后者却建议说:不如做一家网贷公司。

郭海波告诉何健,如果他想做金融服务,自有资金是远远不够的,需要资金的企业会越来越多。他建议做一个平台,让有资金的人在这里投资,让有资金需求的人到这里融资。何健不知道郭海波说的这种模式就是P2P,当时有一家初创平台,第一个月就撮合了50万交易。

何健觉得很牛,当时就决定要做这样一个平台。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会是非法集资呢?”记者问他。

何健说有。不过当时郭海波把很多政策都翻了出来,并且告诉他,这种模式在国外已经很成熟,国内也有很多平台开始布局。何健很认可年轻人的这种理念,他也认为只要踏踏实实做事,定然会有所成绩。

受挫

在何健看来,P2P模式就是将互联网与传统民间借贷相结合的一种创新借贷模式,所以四达投资最初的业务大部分都是信用担保。

“别人有一个好项目,我们去考察,根据公司后期所能产生的价值来评估贷款金额。”这种典型的传统民间借贷风控模式,带来的最直接后果就是坏账率直线上升。当四达投资的交易额做到6000万的时候,坏账已经让何健支撑不住了。但在那一刻他还没意识到,这将成为压倒四达投资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时压力非常大,只能让投资人不断续标。但是时间一长,大家的质疑声就来了。”更让何健头疼的,是来自四达投资其他股东对他的施压。

公司成立之初,四达投资共有四个股东,其中何健和其二哥是最大股东,两人持股比例达到66%。当时何健的压力也主要来自其二哥。

“如果平台倒掉,整个家族都很危险。”二哥对他说。除了四达投资,兄弟两还有很多生意都是绑定在一起的,包括水电站、矿山和木材加工厂。甚至二哥还对他说,如果出问题了何健要去坐牢,孩子还有他可以照料。

兄弟之间的话已经到了这份上,何健觉得这时候应该由他独自来支撑。他决定收购二哥以及其他两位股东的股份。

“用我的理念,也许(平台)还有救,人多了,意见不统一,麻烦更大。”当时何建手头上的现金都已经拿来建设平台,只能把自己实体的股份转让给其他股东。

事隔多年,何健回忆起当初的那场风波,并没有任何埋怨。他认为当初二哥的考虑是正确的,兄弟两的感情一直很好。如今平台遭遇这样的境况,他也很庆幸自己一个人扛下了四达投资。

转型

接手四达投资之后,何健开始正视平台风险。在他的理念中,“钱没了,可以继续挣,信誉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在一次投资者见面会上,何健当着所有投资者的面说四达投资永远不会跑路,无论多大的风险,他都可以去担当。“最坏的,就是把自己作为担保。”他说。

所以在四达投资公告资金链出现问题后,何健一直在办公室寸步不离。

控制坏账率的第一步是压缩信用贷款业务,然后帮借款人垫付投资人本息。既然信用贷款不适合四达投资,何健与郭海波商量,提出“小额分散,全额抵押”的概念。彼时抵押贷在国内开始兴起,很多平台将业务转向了车贷与房贷,何健也看中了这片蓝海。

2013年下半年,四达投资全力转型做车贷,但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后来通过第三方平台的介绍,何健认识了微贷网的姚宏,后者带领微贷网在车贷领域做得风生水起。何健带领团队飞到杭州,到微贷网总部去学习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开始打磨四达投资的新产品。

“他们是一个团队在做一件事,所以成功了。”在学习总结中,何建这样写到,这是他在微贷网学习时印象最深刻的。“他们的风控、管理、财务都是围绕车贷在做,我们也应该有一个专门的团队去做车贷,其他什么都不做。”

虽然在微贷网的学习让何健很有感触,但他不是一个只会模仿的人。在提出“小额分散,全额抵押”的理念之后,他又提出产品多元化的理念。他一方面让一支团队专门做车贷业务,并通过众筹方式开放线下门店业务,为四达投资寻找优质的资产端;另一方面又着手开发新的产品,包括房贷、原材料和红木抵押贷。

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保守的人,尽管有人觉得这或许可以称之为稳健。与四达投资相同时间成立的平台,有的平台如今交易量已经超过百亿,而四达投资的成交量还不到20亿。曾经微贷网的姚宏前来成都考察四达投资时,建议何健扩大业务量,但他还是犹豫了。

“可能是我的个性使然吧。”在最新打造的红木展览空间内,何健与记者聊天时这样说道。公司员工也认为四达投资应该扩大业务,这样大家才有更好的前程。何健也意识到了新问题的存在,表示等过了这段监管风声紧的阶段,也会考虑扩大四达投资的业务,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

此刻,四达投资此刻面临的境遇并不太好,人们都在猜测,四达投资是否继续活下去?

无论是在接受采访,还是平台遭遇提现困难时面对投资者,何健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行业承载的不仅仅是一家企业和他的员工,背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投资者,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幸福。

何健坦言曾经在其他股东相继推出四达投资时,他的压力非常大。他也曾有过后悔,但是感觉没有退路,只能向前。“本来可以过平淡的生活了,一步踏进来,想平淡都不行了。如果停下来,就是不负责任。” 他称自己的性格就是这样,什么都敢去尝试。

而这一次,他想要停下来了,但是对于投资者的责任,他依然还在背负。网络上有很多针对四达投资的评论,其中很多投资者认为,尽管四达投资已经触雷,但老板没有跑路,经侦没有介入,这是投资者的幸运。但何健认为,是四达投资的投资者群体素养高,才让整个局面目前得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