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尼中国日记 浙江已获霍克尼《中国日记》中文版授权都市快报
34年前,大卫·霍克尼第一次来到中国,还到过杭州。
那是1981年,44岁的霍克尼与72岁的英国诗人斯蒂芬·斯彭德(Stephen Spender)从美国出发来到中国,在三个星期的时间里,先后游历了香港、北京、西安、南京、杭州、无锡、上海、桂林、广州等地。既是画家,又是摄影师的霍克尼,用画笔和相机记录下了改革开放不久的中国面貌。
虽然当时对中国文化所知甚少,但如今我们通过霍克尼当年拍摄的照片,却依旧能在极具时代感的橱窗广告、招贴海报上感觉到他敏锐的捕捉力。他关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街头巷陌,一道凉菜的摆盘、电视机柜、有山水画的花盆、80年代的热水瓶、茶叶罐和茶杯等等都被收入在了镜头里。
除了拍照,霍克尼还在速写本上画下了他在中国看见的风景和人,桂林山水、天安门广场,寥寥数笔,就抓住了神韵,如此“写意”,和他70年代的“自然主义”风格截然不同。
关于这次低调的中国之行,此前在国内并没有被太多提及。那时西方现代艺术才刚刚涌入中国,如今中国艺术界的中坚力量,在当时还都是学生。但无疑,霍克尼的绘画和艺术观念,在他离开之后的几十年里,对中国的艺术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霍克尼本人的著作和霍克尼访谈类的中文图书被一版再版。
关于这次中国行的情况,人们大多是通过英国Thames & Hudson Ltd出版社在1982年出版的《中国日记》(China Diary)中,斯彭德的文字、霍克尼的摄影和绘画才得以知晓。在这本书里,斯彭德写到他们5月30日从南京开车到杭州,春夏之交的江南郊外,这一路上风景在斯彭德的描述中明媚多彩,像极了霍克尼的画:“蓝色与深蓝,在鲜艳的橘红色或是明媚的绿色上涂抹了几笔,就像画家修拉的一些速写里那样。
”
在路上,他们遭遇了一次农贸市集造成的卡车、巴士、自行车、手推车和马车的大拥堵,正好给了霍克尼跳下汽车,零距离接触村民的机会,村民们友好地向他招手,邀请霍克尼给他们拍照片。
霍克尼在杭州住的酒店,在大运河畔,吃完午饭,霍克尼迫不及待地坐在石阶上,画起了运河边的老房子、步行道和桥。
在中国美术学院当代艺术家薛峰的家里,我们找出了一本霍克尼的老画册,里面正好有他1981年所画的这张大运河。斯彭德的文字给这张速写做了最好的注解:“摊开一本很大的速写本,开始描画眼前的景物。他先是画了这条运河,笔直却在他面前转弯,像是把镰刀,那些老房子就在拐弯处,而前景里,河水的涟漪转着同心圆。”
霍克尼刚拿出画本,就被一群中国孩子包围了,画面之外,一大堆年轻人半掩在叶丛里,从路边的护栏上向下看着被温和的孩子们包围的霍克尼。霍克尼没画多久,便拿出了自己的宝丽来相机,在孩子们的期待下,给他们拍了照片,并分发给了他们。
下午,他们又去了西湖,江南的园林显然迷住了霍克尼,他对西湖边的圆形拱门(编辑注:即我们所说的“月洞门”)深感好奇,甚至马上想到这是他在斯特拉文斯基系列作品(霍克尼曾设计过舞台剧《浪子的历程》)里一直想要达到的效果:环形或者椭圆形能将画面联系起来,并且连贯起其中元素的多样性。之后他们还去了一家漆器厂,霍克尼着迷于他在这里看到的所有颜色,还拍下了工厂的三层主楼和漆器师傅们的工具。
第二天,霍克尼去了杭州艺术学校(Hangchow Art School),“一位看起来很真诚的圆脸的”老师接待了他们,并且当场画了一幅关于叶子的水墨画送给霍克尼,而霍克尼也头一回用中国的水墨画了一幅肖像——这位老师的速写。斯彭德观察到,霍克尼画的时候看模特(老师)的时间,和看自己画作的时间相同,而中国老师画画时候是没有参照实物的,这也反映了中西方画画习惯的不同。
霍克尼还特意买了中国的毛笔和墨水,在给国外朋友的明信片上用毛笔写了“David form love”的字样。之后他们还去逛了玉器厂和灵隐寺,并在6月1日离开杭州,前往无锡。
虽然斯彭德书中的“Hangchow Art School”很可能指的是当时的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但是在国美关于1981年的历史档案中,却并没有提及霍克尼这次低调的中国行。年代久远,当年可能接触过霍克尼的老师和学生已经很难确认,只是在如今的美院师生间,依稀有关于霍克尼此次来访的传闻,比如他去当年的版画系做过版画等等。
当年的这本扉页上有霍克尼用毛笔写的“China Diary”字样的英文版《中国日记》,如今在英国也早已绝版,不过最新的好消息是,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刚刚获得了霍克尼《中国日记》和《那就是我的观看方式》两本书的中文版权。
这并不是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第一次与霍克尼接触,早在三四年前,他们就为了《隐秘的知识》(霍克尼研究古典绘画大师使用透镜装置来完成素描和油画的著作)这本书的版权联系过霍克尼本人。当时霍克尼提出了一个如今听起来非常“霍克尼”式的要求:希望他们用毛笔写一封中文的信寄给他,同时再附上一封英文信,说明之所以要在中国出版这本书的原因。
也许是这封金笺纸上的毛笔信打动了远在英格兰的霍克尼,他同意授权,并亲自写了一段中文版序言。
正是从这次中国行开始,霍克尼对东方艺术产生了兴趣。之后,他又结识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远东艺术馆馆长,后者在1986年给霍克尼展示了一幅90英尺长(约合27.4米)的卷轴《乾隆南巡图六:进入苏州城及大运河》。霍克尼一定是被震惊到了,他跪在地上连看了三四个小时,眼睛都不够用,觉得这里面至少有2000个人,在做着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
这件事被霍克尼称为是“人生中最值得纪念的经历之一”,在他看来,“以正确方式观看,亲手打开它们的人屈指可数。”
1987年,霍克尼和导演菲利普·哈斯(Philip Haas)一起做了一部关于卷轴的影片《与中国皇帝在大运河上的一天》,他们把电影当做是一种卷轴,再现了康熙、乾隆南巡时奇妙的一天。电影时长40分钟,随着镜头的移动,人的视点也在不断变化,就好像是在卷轴中穿行,因为在霍克尼看来,“在中国画里,人是在风景间穿行。在无锡,你是越过城墙进入庭院小巷的。而在卡拉莱托的作品里,你就没办法越墙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