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附中蔡真 人大附中60周年校庆征文:那场游戏 叫人大附中
苏苏简介:人大附中2009届高中13班校友 现就读美国斯坦福大学
——人大附中。这是一款令人心暖的游戏。我玩了六年。
当我第一次迈入这所学校的校门时,我就觉得这个校园像一个现实中的电脑游戏。教学楼,中心花园,球场。到处都是的那么精致漂亮,令我激动不已。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人大附中”——它是那样的新奇、好玩。
那年我才12岁。从那时起我就是个电脑游戏迷。在踏入人大附中的那一刻,我就突然觉得它像一款大型的游戏。它的画面走到哪里都很完美。它的校园系统庞大,任我闯荡。这个亦真亦幻的、充满挑战性与娱乐性的“游戏”,在我眼中充满了独特的魅力。
呵。那么,就让游戏开始吧。年少轻狂的我嘴边浮现出一丝勇者般的微笑,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要征服这款游戏中的重重困难,直至打出最漂亮的一个结局。
如果说这款游戏按擅长的科目分路线的话,我走的无疑是英语路线了。我最最喜爱的科目,中学六年以来一直都是英语。也没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己连续当了六年的英语课代表当得比较爽而已。
英语课代表是个让人非常快乐的工作。我的英语老师让我干的活,远远不止是收发作业、登记考试成绩。初中的徐敏老师、高中的刘景军老师和蔡芳老师都非常非常欣赏我,他们经常让我在早读时间随意给全班同学讲各种内容,只要是英语便可——英语诗词、英语歌曲、英语散文……甚至,他们还很愿意把自己40分钟的一整节英语课让给我,叫我去给全班“上课”。
总之让我特别爽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管”。我也一直很奇怪,他们就那么放心把自己的课时交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么?但是正因如此,每一次的“讲课”机会我都丝毫不敢怠慢,总是准备得认认真真的,不保证达到最精彩的效果决不罢休。
就这样,我慢慢练得越来越能“扯”了。随便给一个什么话题,我都能站在讲台上扯一大堆话,并且拿英文把黑板写得满满的。每次我在上面讲课的时候,英语老师都会坐在台下我的座位上,带着一副学生的表情专心地听我讲话。真的,让我感动至深的是他们是那样尊重一个学生——只要一坐到台下就完全没有了老师的威严,除了认真听课还是认真听课,哪里还像老师啊。
现在想想,我更是深深感激当年他们对我的态度。我觉得他们都是“人大附中”这款游戏里超级伟大的NPC。或许,不像老师的老师就是最好的老师吧——我由衷的敬佩他们。
我一直都这样个性十足,一旦心里有灵感的火花,就非得把它折腾成一场熊熊大火才开心。虽然个性,但也任性得不得了。好在我很幸运,我的老师们一直都很包容我所有的任性,并且在我试图发挥自己长处的时候毫不吝惜地予以鼓励。
记得在我初二的时候,我体内对游戏的灵感终于爆发了。我开始幻想我们所生存的世界“宇宙”是一款庞大的电脑游戏。在这个想法的基础上,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写科幻小说,写掉了半个厚厚的随笔本。当时的字迹潦草到自己看了都想吐,心想老师(教语文的陶云老师)看到了肯定会烦死吧。
结果是陶老师拿着随笔本到班上,大大的夸奖了我一通。其实我无非就是思想怪异的小孩在用文字抽风,但是被老师夸奖了之后我来劲了。我喜欢用文字震撼别人的感觉。
我开始隔三差五的写大篇大篇的文字,在创作过程中我渐渐认识了自己,也认识了人生。从初一到高三,我连续六年获得了六次“中国少年作家杯”征文大赛全国一等奖,还有幸到人民大会堂的颁奖仪式上发表讲话。我愈发的觉得,写文章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堆积在自己柜子上的一本本随笔,是我在中学时代最大的收获。很多文章的背景都是人大附中,因为关于它的故事太多太多——足球联赛,篮球联赛,华尔兹舞会……让我总是有的可写。在人大附中,有那么多丰富的经历值得去记忆。我一直害怕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忘记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所以,在我遗忘之前,我至少要把它们用文字记录下来,让那些记忆变得长久,鲜活。
话说当时写的那部科幻小说,《宇宙之谜》,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它在我高一的时候又被我亲自改写成了英文剧本,还带着班上的同学拍了一部英语DV电影。2007年我刚上高二的时候,我的《宇宙之谜》——英文小说、中文小说、英文剧本、DV电影四部分合成一本书,由海豚出版社正式出版。我带着我的书参加了第14届北京世界图书博览会,在那里举办了个人新书发布会,向来自各国的出版商们介绍了自己的作品。
当时我的老师们都特别自豪地说我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让我深受感动。说实话,中学时代的我一直是一个非常非常需要鼓励和认可的学生。有时候我会非常有自信,但这前提是周围的老师们都由衷地认可我。他们的鼓励总会让我迸发更大的能量,而得不到认可便会让我很沮丧。
现在我的内心已经慢慢坚强起来,不再像几年前那样依赖于别人的评价。可是我不能否认,人在学生时代终究都有心灵脆弱的阶段——而当我处于那个青涩的阶段时,老师们把他们能给我的都给我了。当我把那么多的精力都投入到去写一本书而不是攻克习题集上时,老师们的赞许让我知道我能够在创作这条路上一直走很远很远。是他们让我变得勇敢,自信,成熟。
于是就这样,我一个小小的中学女生,在人大附中这款庞大游戏的重重修炼中,慢慢的升级、升级、再升级。我的心中始终充满了勇气,因为我早已下决心要征服它对我的所有考验。
但随着这款游戏的进行,我逐渐发现它越来越不好对付了。我听说过在高中它的难度很大,但没想到它会让自己过得这么艰难。从高一起我便打定主意要考上美国名校的本科,于是我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在拼命学习课内课程的同时,我还要去攻克托福和“美国高考”SAT。
没完没了的作业、习题和令人晕眩的单词让我开始吃不消,我觉得好累,好想让这个游戏暂停一下然后自己去倒头大睡一觉……但是我不能。“人大附中”这个游戏是在现实中的,它的时间永不停止(至少我无法让它停止)。深陷于这个难度系数极大的游戏中而不能退出,这让我痛苦万分。我甚至觉得,无情流逝的时间简直就是一种诅咒。
为了征服这场游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赌上了自己的命运。我也一样。身在人大附中,每个人物都像是着魔了一样的修炼功力,生怕自己的修行落在别人后面。而我,由于一直沉浸在美国高考和文学创作中而分散了精力,导致自己在学校的成绩开始下滑。这是我亲自选择的路啊,可是为什么选择了它就要牺牲那么多东西呢。老师失望的眼神、担心的询问……身边的一切都让我感到痛苦。我甚至觉得,我看不到我的未来……
就这样,我磕磕绊绊的上了高三。我们班新换的班主任,是蔡真老师。
当时我仍处于申请末期的水深火热中。班里的功课我已经顾不过来,我一直觉得身为理科实验2班的我处于这样的状态一定都快把蔡老师气死了。但是,我没想到她不仅完全的包容了我,而且还非常欣赏我。对于我所获得的那些成就,她总是一提就赞不绝口。
她一直都鼓励我说,你的社会活动成就已经非常高了,只要再把课内成绩往上提提,一定会有顶尖的美国大学来录取你的。在我看来,聪明而又善解人意的蔡老师简直就是在把征服人大附中这款游戏的攻略说给我听。她一直都在用她的乐观感染着整个班级——她说,你们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
在高三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前,我去北京大学参加了竞选。让我很高兴的是,那次我竞选上了中国青年作家学会副主席和北京青年作家学会主席的职位。当我把鲜红的聘书拿给蔡老师看的时候,她开心得不得了。她举着我的聘书在整个高三年级转了一大圈,到了放学才一脸愉悦地把聘书还给我。我突然就发现,我的荣耀原来能给关心自己的人带来如此巨大的幸福……
但是紧接着那天之后我就傻眼了。期末考试来临,而我由于准备竞选什么都没复习。成绩发下来的那天,我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在蔡老师的办公室哭了起来。我无法想象,如果今年没有一所美国大学能够给我提供全额奖学金让我留学、而我凭着如此垃圾的课内成绩去高考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而这偏偏就是自己命运的一种可能。或许,说不定,这六年下来我在人大附中所收获的,只是一个很卑微的结局……
但是那坏结局在到来之前就被蔡老师否定掉了。她说她才不信我会有多惨。她说只要我努力,不管去学什么都一定来得及。她说她不允许我放弃,说我必须一直拼到最后。她用异常坚定的声音对我说,我一定行。
后来我果然在半个月后的二月月考中提高了50来分。是蔡老师给了我力量。我想说的是,她充满力量的声音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我觉得最顶级的老师正是这样——不仅优秀,而且更重要的是有能够改变学生的力量。蔡老师让我们整个高三13班变得振奋而勇敢。
而且还有一点令我敬佩的是,尽管她带高三带得多么心力交瘁,她每次一见到自己的学生都会笑得特别灿烂。在高三压抑沉闷的气氛中,在面无表情的人群中,她的笑脸让高三的我们感到如此温暖。
后来,在2009年4月1日,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全部下来了。我就在那天得知,自己被美国斯坦福大学录取,并给予全额奖学金。当时我清楚的记得蔡老师开心地张开双臂笑着喊,“哦!来抱抱~这真是太棒了!!”她是如此的快活……而我,在她的怀抱中,却红了眼眶。
或许这也是游戏的安排吧。这位极有魄力的完美女性角色,让我有幸碰上了。进入一款游戏,若能碰到一位厉害的角色助你一臂之力,你便不枉此行。而我,在人大附中,遇到了那么多给予自己力量和温暖的角色。
——我的老师们。没有他们,我又怎可走到今天这一步。
或许,这真的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了。“人大附中”,这款游戏的最后,竟然是如此精彩。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在中学的六年生活实在是太戏剧性了。难不成,我的人生,真的是在一款虚拟游戏中吗……
我又一次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或许正像我在自己写的那本小说一样,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虚拟的电脑游戏中。我们的命运,其实是被这款游戏的玩家所操控着也说不定。当年我来到人大附中,真的是被人大附中的校领导们挑上了吗?或许吧。
而如今我被斯坦福大学录取,也是被斯坦福的教授们看上了吗?也或许吧。但是,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或许,是那个身处高次元世界的玩家,在那么多如此优秀的年轻人中,选择了我。是ta让我的命运如此曲折而不平凡,把最最具有挑战性的游戏都摆在了我面前。
我不知道我究竟该感激谁。但是,我深深感激着每一个人,我感激我的命运。
现在,我已经从人大附中毕业。再想作为一个学生进入人大附中听课,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了。规定好的六年游戏时间已经过去,如今这款游戏面对我已经封锁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去玩一遍了。我在人大附中的日子已经结束;一切游戏都有结束的一天。
而且,在我们所生存的游戏中,我们不能保存或者读取游戏记录。我们不能穿越时间,也没有让自己突然变得很强大的作弊修改器。我们只能沿着时间箭头,老老实实的一天一天玩下去。正因如此,才注定了我们必须对自己的每一天负责,才注定了我们不能用“游戏人生”的态度去怠慢这款游戏。它是我们生命的全部,我们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去玩,让它精彩,让它有意义。
再有十几天我就要飞往美国,开始在斯坦福大学的学习了。那是地球的另一端。但是,我们的世界究竟有多大啊——对于宇宙来说,整个地球都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宇宙又算的上什么?说不定只是一台电脑中的一个小小的程序,而已。我深切地感到自己存在的渺小。
可是,我并不感到沮丧。
就算世界再大,天地再辽阔,游戏系统再庞大,又能如何?对我来说,我自己就是这款游戏的主角。
就算我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是虚幻的,就算它物质上其实并不存在,又能如何?我知道,至少我自己是一个鲜活的存在。我行走在这世界上,能够感受到那么多的欢乐与忧伤,悲痛与幸福。我是如此真实地活着!
时间依然在流逝着。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天每一年。正是它的永不停息,让我们在各自的游戏中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或多或少的伤害。或许它的确很残忍。但是,时间是世界上最最温暖的诅咒。正是它的无情,让我们有情的生命变得深邃而美好。
正如现在的我,再也再也回不到人大附中。那个游戏已经结束。一生只玩一次。我已玩过,我体会到了它全部的苦难与幸福。
我想,自己今生在人大附中的时光已无遗憾。然而,每当我再想起它的时候,心中却总仿佛有暖暖的泪水悄然滑过。
2009年8月 于北京
注:本文转自人大附中60年校庆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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