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元寿法门寺 京剧谭派掌门谭元寿
谭元寿:(我是谭元寿,我们谭家,快200年了吧,京剧的传承始终在我们谭家绕。)
谭元寿的曾祖父谭鑫培创立的谭派,是京剧史上传人最多、流布最广、影响最大的老生流派。这个家族历经七代传承,是中国京剧第一世家,他们的故事也被称为精粹版的中国京剧史。
谭鑫培《战太平》
谭立曾:(谭派是第一个流派,后来才有杨小楼,杨派武生,梅兰芳梅先生梅派,后来才流传,跟谭鑫培同时代的只有谭派。)
如今88岁高龄的谭元寿和他的二儿子谭立曾生活在一起,虽然谭立曾没有从事京剧这一行,但聊起京剧也绝不外行。谭家从事梨园行的第一代是从湖北来到北京的汉调艺人——谭鑫培的父亲谭志道,当时正是京剧初步形成的时期。
谭立曾:(当时还不完全是京剧呢,正在往京剧这里转,还没完全脱离开母体呢,还有点过去汉调、徽调的乡土音,到谭鑫培这儿,当然不是他一个人,那一代名伶,把乡土气息去掉了,结合到北京音,用湖广音和北京音结合,念白、唱腔,所以形成后来的京剧。)
谭鑫培对老生唱腔进行改革,广泛吸取了青衣、老旦、花脸各行当的唱法,创造了细腻婉转的新腔。同时,他从刻画人物性格出发,对百余出剧目进行了精心修改、整合、提高,为京剧老生的表演艺术开拓了新的天地,影响深远。
(明年是我们老祖宗谭鑫培诞辰170周年,逝世100周年,京剧界准备隆重纪念一下。京剧是从谭鑫培那里开始叫京剧的,所以谭鑫培对京剧的贡献特别大,是重大的、巨大的。现在有他的唱片,放他的唱片一听,跟现在唱的是一样的,比如《四郎探母》,现在演员们怎么唱,谭鑫培当年就这么唱,包括节奏都差不多。谭派艺术是比较超前的,你一百五、六十年以后唱还是这样。)
1905年,谭鑫培拍摄了中国第一部黑白无声电影《定军山》,而这部戏也成了从谭鑫培起的谭门六代演出最多的戏。2005年拍摄的电影《定军山》,讲述的是中国第一部无声电影诞生的过程,谭元寿出演了出片中的谭鑫培。
电影《定军山》片段
这部电影也反映了当时在京城,上至宫廷,下到百姓,“满城争说‘叫天儿’”的盛景。
电影片段(慈禧:刚才你那一声高腔啊,真不愧是“云遮月”的嗓子,难怪大伙都叫你“谭叫天儿”。)
在谭鑫培去世后,谭门第三代谭小培承上启下,苦心经营,重振谭门之风。第四代是谭元寿的父亲,“四大须生”之一的谭富英,他是余叔岩的弟子,以谭派嗓音唱余腔而自然有谭氏神韵。
《定军山:军爷说话理太差》
和前辈们相比,作为第五代传人,1928年出生的谭元寿,他的经历另有其厚重,先后经历了几个社会动荡和变革的特殊时期。著名戏曲评论家付谨说:“如果要以谭门七代为线索写京剧史,谭元寿的这一章,大约最长,也最为曲折多姿。”
谭元寿自幼跟随他的舅舅、谭派须生宋继亭学戏,五岁登台,先后和祖父、父亲同台演出汾河湾中的娃娃生薛丁山。十岁入富连成科班,奠定了扎实的基本功,能戏极多。
谭立曾:(京剧就是口传心授,我父亲他们从小也是,老师教一句他们学一句,虽然觉得这种教学方法很笨拙,但其实效果特别好。因为在他年轻、很幼小的时候,老师教一句,记一句,他能记一辈子。何况我父亲他们小时候,旧时代的科班还挨打,唱法了就要一下,什么时候唱对了才能停止不打你。
所以他们学得特别瓷实。所以他们基础不一样,跟我哥哥谭孝曾、侄子谭正岩成长的经历不一样。他们生活在新中国,各方面跟旧时代都不一样,所以他们学戏的经历,就没有我父亲他们那么艰苦。
什么都有好有坏的地方,现在新时代不兴打骂,可能学起来就舒服一些,没那么严格,我父亲小时候,一年只能回来两天到三天,全部时间都在科班里,你想这时间多充足啊!再加上过去那个时代不一样,他们实践的多,天天都在唱戏,每天都活跃在舞台上。
现在演员就这点蛋糕,就这点市场,大家分着来,所以现在的演员实践机会太少,上台磨练的机会太少,整体来说,跟我父亲老一代的水平就有一定的差距。)
提起旧式科班对于传承京剧所起到的作用,谭元寿先生认为,除了保证了足够的学习时间以外,演出机会同样重要。但在这个时代,这已经很难实现了。
《沙家浜:军民鱼水情》
《沙家浜》中的郭建光这个角色,可以说是谭元寿所演的角色中分量最重的一个,也是最完美的艺术形象之一。
20世纪90年代,在“京剧音配像”工作中,谭元寿共为他的曾祖父谭鑫培、祖父谭小培,师爷余叔岩,父亲谭富英,师父李少春的演出录音以及旧式唱片等配像近百部。不仅谭元寿的一身绝艺也在这一过程中得以展现,更为抢救和保护民族文化遗产,留下了一份无价之宝。
《问樵闹府》
这是谭元寿先生1983年演出《问樵闹府》的录音,说到这出戏,还有个非常感人的故事。那是1996年,68岁的谭元寿为父亲谭富英的演出录音《问樵闹府》配像,在一个高难度的翻吊毛动作时,他没有使用已经准备好的替身演员,而是按照自己年轻时的演法,左脚一蹬整个身休腾空而起,接着一个前空翻,把一个又高又帅的单腿吊毛再现于舞台上。
对于这出戏如此重视,不仅因为这是父亲谭富英手把手教的,也和这出戏的历史渊源有关。京剧始于湖北的汉调京化,《问樵闹府》在汉调中就有悠久的历史,而且广为流传。
道光二十五年就有余三胜在京城演出的记录。所以这出戏可以寓为最古老的京剧活化石之一,传承下来很有意义。特别是从余三胜亲传到谭鑫培,由谭鑫培亲传到余叔岩,从余叔岩亲传到谭富英,从谭富英再亲传到谭元寿,真正是口传心授,脉脉相传。
著名戏曲评论家和宝堂先生评价说:“谭元寿先生不仅嗓音好,武戏也基础扎实,是一位文武昆乱不挡的好演员。应该承认,他是最全面的继承了他曾祖谭鑫培的艺术衣钵之人。”近些年来,活跃在京剧舞台上的已经是谭门第六代谭孝曾和第七代谭正岩了,谭元寿先生把更多的心血用在了京剧的传承上。
谭元寿:(传承是个非常好的提法,因为没有继承就谈不上发展了,我总觉得既要继承,就继承好,我作为谭派继承人,我自己的担子比较重。)
在谭元寿身上,有他祖父谭小培、父亲谭富英的亲传,还有李少春、茹富兰、高盛麟等许多高人的真经。为此,他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开始收徒,90年代应邀到北京市戏曲学校教学,同时还收各地酷爱京剧谭派艺术的名票为徒。2009年6月,谭元寿入选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名录。2013年,他获颁“第二届中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薪传奖”。传承在梨园行被称为“替祖师爷传道”,在谭家,代代都是高标准、严要求。
谭立曾:(为了这门艺术,我曾祖父,谭小培,毅然决然的地把我祖父送到科班里去了。我曾祖母根本就不干,独生子,不行,我曾祖父说了,在家学不好,就得送到学校去学。老两口恨不得打起来了,送去了富连成科班,才有了后来的谭富英。
我父亲甭说了,一样,也是毅然决然把我父亲送去科班。后来到我哥哥,他是1960年入的北京市戏曲学校,我父亲说在家学不出来,因为在学校是系统训练,非常规律。谭正岩,到该入戏曲学校的时候,我父亲也是,毫不犹豫,必须进学校,这也是我们家里传承下来的,必须进专业学校,进科班,去学习,系统的训练,反正要经过那种训练才能成才。)
对这个家族来说,继承京剧事业早已不是谋生的需求,而是出于一种责任感。
谭立曾:(我们家基本上是长子长孙,不成文的规定,没有说必须,但是长子长孙责无旁贷的责任,因为你是老大,你有这责任。剩下的子女可干可不干,都行,但老大必须得干这个,必须继承。)
谭元寿:(谭孝曾和谭正岩,作为他们爷儿俩,继承谈何容易啊,也许我要求太高了,我对他们不客气,越是我的亲属,总要比其他人要严格一些。)
谭立曾:(他最近也计划着把一些老戏,不光是传给谭孝曾跟谭正岩,包括其他徒弟,比如天津京剧院的一个叫王平的,是他的徒弟,他不错,演过华子良,也是正红的时候,另外他基础条件特别好,文武都特别好,我父亲想弄几出戏传教给他。)
谭立曾告诉我们,谭元寿先生掌握的戏有两百多出,这也让我们认识到京剧谭派艺术的传承不仅仅是传承一个流派,一种风格,而是要实实在在体现在戏的传承上。
《定军山》
除了继承祖先留下的艺术财富,博采众长,兼收并蓄更是谭派艺术永保魅力的法宝。谭富英先生曾经很认真地和谭元寿说:什么是谭派,谁好,就学谁,这就是谭派,你曾祖父常说这么两句话,叫作“江河不择细流,泰山不弃细壤”。我们都不能只靠家学,闭关自守是学不出来的。要根据自己的自身条件和兴趣爱好,多学、多看、多演,自由发展,大胆闯练。
京剧《定军山》中的黄忠一角是谭派象征,谭家人世世代代把这位不服老的老将演活了。这出戏中,根据剧情,黄忠的十四次上下场分别有不同的处理,第一个细节都设计得仔细而精巧,这也是这出戏能够流传百年的真正原因。
《定军山》中对白“得令”
剧中黄忠这一句“得令”中的“令”字拖了一个长音,高耸入云,是谭派的特色,也是谭派声腔艺术的一绝。
谭元寿非常重视这出戏的研究、学习和演出,并没有因为这出戏是谭家本派的戏就故步自封,仍然坚持博采重长。他继承父亲谭富英的衣钵,在每一个细小的地方下功夫,经过多年舞台实践和反复琢磨,终于把这出《定军山》唱成了自己的拿手戏,不愧为谭门之后,当今谭派掌门。
为传承京剧艺术、谭派艺术,谭家这个家族所付出的努力和做出的贡献令人敬佩。同时,我们也看到,京剧这门古老的艺术,在谭家人身上世代焕发出青春的光彩。
谭元寿《定军山》中《这一封书信来得巧》
刚才您听到的是《非遗时光之京剧谭派掌门谭元寿》,采访张欣,播音杰克唐,录音合成孟孟,监制吕游,出品北京人民广播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