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翔东 点评郑国凤

越剧是一个唱做结合、以唱为重的剧种。越剧演员首先要唱的好才能被观众认可,所以越剧界里面有很多唱功相当好的演员。我作为一个戏迷,从我个人的偏好来说,我极为推崇六位演员的唱那就是何英、郑国凤、王志萍、吴凤花、黄依群和方亚芬。(不是说别的演员唱的不好,只是我个人最喜欢她们六个人的唱腔)。今天,我特别想谈谈郑国凤和她的唱腔。 

尹桂芳、范瑞娟、徐玉兰、陆锦花、毕春芳这越剧五大小生各有千秋,我个人一直坚持认为,在唱腔艺术上成就最高的是徐玉兰老师。

徐派在越剧界中是公认的演唱难度最高的流派,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唱徐派必须一条好嗓子,徐玉兰老师的嗓音条件极好,她的声音清脆、嘹亮、富有金属质感,单有好嗓子还不够,因为你在台上扮演的是男人,你的声音中还必须有男性的力量感在里面,既要有女性特征、又要有男性特征,这样的唱腔才会潇洒、才会迷人,但这样的要求可不是一般女小生随便就能达到的。

有专家形容徐玉兰老师的唱腔“声如裂帛”,就很形象的描绘出了徐老师唱腔华丽、奔放而有力度的特点。

徐派唱腔之所以独树一帜、之所以难,因为她要求演员不仅要有好嗓子,还得会用很高超的技巧来运用和控制自己的嗓音——既要嘹亮、但绝不能刺耳,要以情带声、情声结合,绝对不能站在那里尖声干嚎。我看过不少所谓的“徐派传人”的演唱,她们的嗓子的确很高很亮,但由于实在没有掌握技巧,就一味凭着天赋条件在台上干嚎,叫我感觉非常刺耳和紧张。

作为一个越剧演员、一名徐派传人,郑国凤在声腔艺术领域的成就独树一帜!

她先后出版过两张个人的CD专集,这其中既有徐派名剧《红楼梦》《北地王》《西园记》《追鱼》《盘夫》中的经典唱腔,也有她自己新创剧目《蝴蝶梦》、《宝玉别晴雯》、新版《西厢记》中的唱腔。从这两张专集中我们可以欣赏到郑国凤圆润娴熟、独具个人魅力的唱功。

欣赏郑国凤的唱腔,我们可以感受到她在润腔、吐字、气息等方面蕴涵着很高超的技巧——她的音域宽广、声音明亮、悦耳、富有磁性;她的润腔华丽多变、但却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她的吐字清晰、字字送听、声声入耳;她气息上下通透、高音低音收放自如,无论是音域多么广、难度多么高的唱腔,她总是能非常轻松、自然的唱出来,颇有“治大国如烹小鲜”般潇洒的大家风范。

郑国凤的唱腔非常好的掌握了徐派“华丽、奔放、潇洒”的流派精髓,同时又结合自身特点有所创新。

徐派经典唱腔《想当初》《金玉良缘》《追鱼》《盘夫》《哭祖庙》郑国凤都唱的非常完美,同时她自己的新创唱腔,比如《蝴蝶梦》中的“庄周感悟”和《西厢记》中专门为她新增加的“山障了隔墙花影黑沉沉”等唱段,不仅“徐味”十足,同时我们也感受到了鲜明的郑国凤的特色。

郑国凤在唱腔方面的造诣、特别是在徐派唱腔的传承与发展方面可谓是独步越坛。

对于郑国凤的唱工,业内业外的评价基本一致,即便是郑国凤的竞争对手,也承认郑国凤的唱是“没有什么毛病”。但是对于郑国凤的表演则有各种评论,有人认为郑国凤的表演很松弛,但同时有人又认为郑国凤的表演缺乏激情;有人认为郑国凤的表演很自然,同时又有人认为郑国凤的表演不够投入、缺乏舞台张力……对于郑国凤的表演可以说褒贬不一。

作为一个越剧迷,我仔细观看过郑国凤的很多演出,也曾经为郑国凤制作过她的个人演唱专集。

我认真的审视过郑国凤的表演和唱腔。郑国凤的演技的确没有她的唱工那么出色,但我一直坚持认为郑国凤是个好演员。

郑国凤天性比较淡漠,生活中个她就不是一个很有激情的人,所以,在舞台上她常常表现为冷静有余,而激情不足。

演员是一个很特殊的行业,演员是用自己的身体进行工作的,自身的特点往往会决定自己的戏路。郑国凤在台上没有很多头牌演员的那股“冲”劲,显得比较淡然,比较儒雅。所以扮演起《孟丽君》里的皇帝、《追鱼》里的张珍、《蝴蝶梦》里的庄周自然是得心应手,但扮演《北地王》中的刘谌,和老师徐玉兰相比,还有较大的距离。

著名导演陈薪伊曾经这样评价郑国凤:“我喜欢这个孩子,因为她的眉宇之间有一种悲剧美”,我曾经注视过郑国凤,她的眉宇之间总有一种淡淡的忧郁蕴藏其中。

究其原因,一方面有性格的因素,另一方面也许和她多年的从业经历有关。郑国凤曾经是无锡越剧团的台柱子,但是来到上海越剧院后,由于这里的名角太多,她被冷落了很长时间。郑国凤很优秀,但是同一个越剧院里,还有她的一个同门师姐,人家也非常优秀(我一直认为,把同一个流派的两个顶尖演员放在同一个团里实在是人才的一大浪费),再加上郑国凤本人又不太善长为人处世、待人接物,长时间坐冷板凳,也养成了郑国凤忧郁的个性。

贾宝玉是越剧徐派的一个经典角色。

徐派弟子基本上都演过贾宝玉,钱惠丽的贾宝玉更是演了上千场。郑国凤的贾宝玉演的不多,有限的几次演出《红楼梦》、演出贾宝玉,她的表现也并不十分出色。但是在我心中,特别是在我了解了郑国凤的个性后,一直认为郑国凤非常适合扮演贾宝玉。

为什么呢?对于“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训导贾宝玉很反感,对于人情事故,贾宝玉更是知之甚少,郑国凤也一样!在荣国府,贾宝玉是个叛逆,他做了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是个“混世魔王”;在越剧院,郑国凤也是个叛逆,两次罢演风波,为郑国凤的艺术道路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也引来了无数的风言风语。

在这里我不想评价“罢演风波”的对与错、是与非,因为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只是觉得,从那些事情中可以看出郑国凤“潦倒不通世务,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的个性,曹公在《红楼梦》中嘲贾宝玉的“西江月”词中说他“潦倒不通世务,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郑国凤在这一点上和荣国府里的宝二爷还真有些相似。

最近,由我们中央电视台投资拍摄的越剧电影《红楼梦》已经开始了前期的准备工作,郑国凤即将在民乐经典版中扮演贾宝玉,这段时间,她还在排练上海越剧院今年的贺岁大戏《追鱼》,在《追鱼》的排练间隙,导演陶海带着她们见缝插针的排《红楼梦》,郑国凤非常努力、非常投入,通过几次排练,我发现,郑国凤真是一个很有灵气的演员,很多问题,她一点就通,过去因为种种原因,她身上的闪光点我们没有看到。

俗话说天道酬勤,我相信在2007版的越剧电影《红楼梦》中,郑国凤会给大家带来全新的感受,我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