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评梅死因 【转】石评梅之一 《陷入愁城恨海》
石评梅(1902—1928年)个子不高,面色黑里透红,是太阳晒过的健康,跟她当体育教师有关。这形象,似乎跟人们对这位女作家的想象略有出入。她20岁刚出头、还在大学念书时,已在报刊发表诗文,后来更涉笔小说、话剧等,年纪轻轻就名满京华,前期的文字很是风愁雨露,似乎她也该是一副纤弱清冷的模样?
了解石评梅的人却知道,她教自己的学生,既要有女子细腻温婉的天性,又要远离骄矜、造作、娇气。她自己当然是落落大方,衣着朴素,不喜钗环,全身唯一的饰物,是生日那天收到的一枚月白色象牙戒指。
闺蜜陆晶清见到,颇不喜欢,希望她取掉这“惨白枯冷”的东西。
象牙戒指是热烈追求石评梅的高君宇所赠。高君宇是中共早期著名活动家,1916年考入北大英语系,五四运动时是北大学生会骨干,后为中共第二、三届中央委员,北方党团组织的主要负责人,国共合作时曾任孙中山秘书。
1924年10月10日,高君宇跟随孙中山指挥平息广州商团叛乱,流弹洞穿汽车窗,幸而只负轻伤。大难不死,他跑去买了一对象牙戒指,自己戴一个,小的寄石评梅:“愿我们用‘白’来纪念这枯骨般死静的生命。”他希望她接受这礼物,不要再拒绝。
这枚象牙戒指比他此前送的那片红叶幸运——1923年10月下旬,高君宇在北京西山养病。他从碧云寺采了一片红叶寄给石评梅,叶上题诗:“满山秋色关不住,一片红叶寄相思。”
高君宇与石评梅邂逅于一次山西同乡会,他是她父亲最得意的学生,有这层渊源,往来渐多。红叶让石评梅第一次晓得,高君宇竟对自己“有这样一番不能抑制的热情。”她却无法投桃报李。独立寒秋,心如乱麻,最后蘸墨在红叶背面写上:“枯萎的花篮不敢承受这鲜红的叶儿。”按原样包好,寄还给他。
石评梅的父亲是前清举人,民国后曾在太原教书。她十三岁以前在家里念书,得过父亲亲授,古文根基不错。1920年从太原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报考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恰逢那年国文系不招生,石评梅就读了体育系,毕业后在北师大附中任女子部主任和体育教员,后来兼授国文。
去北京念书时,父亲辗转托了同乡、北大毕业生吴天放照应孤身离家的石评梅。他确实相当照顾她,也声情并茂地追慕并打动她。这是石评梅的初恋,却很快肠断神伤,原来吴天放早就有妻儿。石评梅“沉入愁城恨海”,虽忍痛离开吴天放,却创痕至深,每日强颜欢笑,独身之念也日渐牢固。好友庐隐说她因此番遭遇,想作一个游戏人间的玩世者,却婉转于感情,无法慧剑斩情丝,所以左右为难。
以这样的心境结识高君宇,他又尚不具备令石评梅清空记忆的魔力,所以注定收获失望。他们交往虽密,也通了很多信,石评梅只答允做他“唯一知己的朋友”、“以事业度过这一生的同志”。这当然与他的期望相距千里,不禁“万分凄怆”、顾影自怜。高君宇绝望之余,却也稳住了心神:
我是有两个世界的:一个世界一切都是属于你的,我是连灵魂都永禁的俘虏;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是不属于你,更不属于我自己,我只是历史使命的走卒。
高君宇揣度,自己的包办婚姻尚未解除,因而没有求爱的资格。1924年6月,他回老家与妻子离婚后,写了二十页的长信,双挂号寄给石评梅,很欣慰地报告,自己已得到妻子的谅解,粉碎了旧时的桎梏。孰料,她却依旧只有深致抱歉。私底也替他难过:“从此后他真的孤身只影流落天涯,连这个礼教上应该敬爱的人都莫有了。”
庐隐回忆,破釜沉舟的高君宇“如同陡然听见半空里的一个霹雳。受了绝大的刺激,顿时肺管破裂,病倒在医院里。”高君宇在医院咯血不已,情绪跌宕,神智迷乱。在医院陪护他的石评梅忧心如焚,头疼欲裂,也万分不安、不忍:如果你能静心养病,我们的问题当在你病好时解决。
高君宇果然由阴转晴,石评梅却并无定情后的欢愉,反而是“九转回肠,苦痛万状。”恰逢这时吴天放突然给她来信:“……一方面我是恭贺你们的成功,一方面我很伤心……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所可以安慰我的只有你,所以你一天不嫁,我一天有安慰……”旧爱新人,旧伤新愁,交相冲撞,前后夹击,惹人心烦意乱,备受煎熬。
石评梅大哭一场,立刻又去医院找高君宇,推翻先前的承诺。他再受重创,病体日衰。
1925年3月5日,长期卧病的高君宇又患急性阑尾炎,很快去世,年仅二十九岁,那枚象牙戒指,他一直戴进坟墓。噩耗让石评梅数次晕厥。高君宇素有咳血旧疾,恋爱受挫,愈发磋磨多愁多病之身,但其致命死因,是阑尾炎的术后不治。生前,他绝不希望用病与死来换取她的怜悯同情,然而,的确又是因为他的命赴黄泉,让石评梅幡然回头,从此倾心,之死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