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传书主题】说不尽的《柳毅传书》(三):“情”耶?“义”耶?
“柳毅仗义传家书,龙女化身成美眷”可作为《柳毅传书》的故事梗概。乍一看,这似乎是两件事情,两个主题——传书之义、化身之情。为把二者融为一炉,各新版无一例外地将其改写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言情故事——泾河岸上偶遇相识、水晶宫里重逢相恋、洞庭湖畔表白相知、绿柳堤边终成眷属。
柳毅的传书于是同张君瑞的退兵并无二致,除了点燃爱情引线之外再无更多的存在必要。所以看到一个听了龙女“空有血书无从寄,遥望洞庭泪如梭”的血泪哭诉之后惊喜莫名“赴秋闱,遇神仙,神仙故事不平凡”的柳毅,一个搞不清楚状况就捕风捉影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讽刺洞庭君“血书千钧重,骨肉一纸轻”的柳毅,一个“三娘难割舍,三姑忍弃之”“一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一个是云雨巫山就在兹”的柳毅——一个个走向“义”的反面的柳毅。
《柳毅传书》如果从“爱情”切入将注定是部失败之作。很显然,所谓的“爱情”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阻力——除了柳毅的“义”。诸新版的普遍做法无非是一面弱化“义”,一面寻求新的障碍,比如将“大义当前不可为”改作“仙凡联姻难上难”“失明慈母盼儿归”等。
儿“从今后天涯长忆月明中”也变成了“春梦方殷转眼悲”。这样的改动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旧情节与新障碍无法接榫。当龙女化身的努力只能够解决“大义当前不可为”时,不仅“仙凡联姻”和“慈母失明”徒增破绽,柳毅也成了打肿脸充胖子的矫情作男。
实际上,电影版《柳毅传书》打动我的地方不是柳毅和龙女如何冲破障碍走到一起,甚至也不在于传书、拒媒、拒宝有多么了不起。它净化人心的地方是,能有一个人如此自然而然地将“义”作为第一准则,更温暖人心的地方是,这样近似“痴”与“呆”的“义”却能如此广泛又如此自然而然地被尊重、被理解、被倾慕、被水府人间矢志不渝地追随。所以,最根本地来说,“义”才是这部剧的核心,是一切情节的粘合剂。
而“情”与“义”的一体两面、和谐统一,正是这部戏的高明之处。写柳毅的义,正是写柳毅的情、龙女的义;写龙女的情,也是在写龙女的义、柳毅的情。柳毅若无情,怎能因泾河岸上哭声哀而驻足停问,怎能“借花献佛敬一杯”,怎能叹息“她二人如花容貌一般样,怎奈是命途身世隔天壤”。
龙女若无义,怎会倾心柳毅,怎会“全君大义”,怎会水府人间两相随?正是鲛绡池畔龙女看到柳毅有情,能懂得、能珍惜女儿泪,正是洞庭湖边柳毅终见龙女有义,因“立身坦荡志不移”而“爱慕更深情难改”.
..正是情与义两点的契合才使得二人的关系进一步升华,湖滨惜别肝胆照,倾觞一尽酬知音。也正是由于这份知音之情,“天涯长忆月明中”之后,柳毅见到三姑时才会“伊人虽好却彷徨”。
这部戏里唯一的冲突,既不是功名与传书的冲突,也不是龙庭与骨肉的冲突,更不会是三姑与三娘的冲突,而是情与义的冲突,所以柳毅唯一的纠结只在相思草一处“因情忘义实可耻,守义负情人笑痴”,也即是,对他来说,情,是不下于义的美德。没有情怎能有真正的义,不讲义又怎会是真正的情呢?因此,结尾大团圆抚慰人心之处也并非是爱情的胜利,而是情与义终能双全的理想境界为我们勾画出一幅美好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