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崔永元:现在人的脑子和眼睛都已经包浆了
第12届FRIST青年电影节在这个夏天如期举行,去年担任主持人的崔永元,今年摇身一变晋升成了终身主持人。
因为这个契机我们有了采访崔永元机会。在进入采访间之前,所有等候的记者们噤若寒蝉,似乎都因久仰崔永元的毒舌大名而望而生畏。
待开始采访了之后,一颗小心翼翼的心踏实地放了下来。崔永元亲切地像是自己学生时代最博学的老师,和你讲述他和FIRST的奇妙缘分、他爱的动人佳片、他成立的传奇故事库。
每一个都那么生动有趣,似乎时光都因他而走的更快了。
崔永元:因为它的评比都是透明的,每次李子为都会直播。而且它并不像商业电影那样好评判,有的评委喜欢这个,别的就不想看,非常得个性化,这是第一。第二就是这个电影节办了这么多年,以前不被人重视,在这拿了奖也觉得没啥意思,所以没有什么人动手脚做文章。这几年FIRST影响力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有人动脑筋了,越到这个时候这个电影节越有可能拟定榜单,但是子为他们是对这些是特别清晰的。
比如有人指示你必须得获奖,你拿了谁的钱你必须得给谁奖,到这个时候电影节就没有什么必要存在了。
崔永元:一定要坚持的,没有几个这样的电影节。你看比如说奥斯卡评比大家一窝蜂都去,谁获奖了底下人都特激动,就是因为他相对来说比较优秀那不是演出来的。我现在当老师了也不参加什么评奖了,以前我们每年都要获好多奖,那些奖都是通知你去领,直接说你得奖了你来领,然后还现场开票。如果说没时间不想去让别人带领吧,那不行,因为都让别人带领我们怎么开展。我说那我就不要了。行,这个奖就给下一个。
崔永元:还是看到了好多熟脸,我希望熟脸越少越好最好每次都是一帮新人,都是懵懵懂懂的新人。像昨天我们颁奖的新人一样,说就让我来吃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车票还给给报销了。拿了个奖又拿5万块钱回去,特高兴,多好啊这个。我觉得最好永远是这种状态,傻乎乎的没有什么光泽,因为我个人喜欢的电影就是这样。
崔永元:《四个春天》,看好几个了。
崔永元:我还真是特别喜欢《四个春天》。
我看完《四个春天》以后,从自己7岁、8岁捋到现在又重新洗了一下牌。就是说人在都市里,我们的思想什么的全都包浆了,现在看到这样的电影相当于忽然看到了青的、连皮都没有削的核桃,然后就抑制不住地激动。我想说我们怎么都这么傻了?比如说我们的标准变得特别简单了,对吧?就是你挣多少钱、住多大房子、开什么车、衣服是名牌吗、老婆工作体面不体面、孩子是不是在国外留学、还有多少存款、你认识多少明星,没有人觉得这些标准不正常,没有觉得它变形或者扭曲。
《四个春天》里,我看到的是春节大家一起多搞几个菜,商量着鞭炮谁来点,有家人离开,大家就到医院一起去守护他,还抽出时间去游游山玩玩水,特别普通的那种生活。
很多人,只是因为在银幕上出现过一次,在电视上出现过八次,就突然不知道生活的质感是什么了,甚至还号称自己是一个艺术工作者。所以我觉得这种片子看上去不起眼,但是你真的看明白了,它直达人心,我中间有几次都看不下去。
崔永元:对,就想停下来想一想。我就琢磨,我已经包浆了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再变成这个青核桃。眼睛包浆了看不到真的生活了,最可怕的是脑子也包浆了,都没有新鲜的思想在里面互相碾压、互相冲突。自己觉得是脑子里是思想,实际上根本都不是,就是一条毒蛇,被自己误认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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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永元:这些志愿者都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因为我们每年做乡村教师培训,都没有这的志愿者这么累。我们那些志愿者也经过培训,都是中学生,干的也很好。但是我觉得FIRST的这些志愿者特别享受,干的什么屁事都特高兴,哪怕贴个纸钉个钉子都高兴的不行。在任何地方你看到他们都觉得精神状态特别好,像吃了药似的。我觉得新锐电影人就应该是他们这个状态,对生活老是有新鲜的感觉,哪怕这个大堂吹来一阵风你都能感觉到兴奋的刺激,就得这样才行。我甚至都不愿意看熟悉的面孔,因为这里好多朋友导演、演员,我一看他们好像一个个雕像复活了一样你知道吗,去年啥样今年还啥样,说话都滴水不漏。就会觉得这是一群鲜活的、长着刺的玫瑰和一堆土雕像在一起,就是这个意思。电影圈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就得变化,不变化这个行业就包浆了。
崔永元:人不都说事不过三吗?李子为是说,事不过九。三次不同意就四次,四次不同意就五次、六次。她每次来找我的时候,不会说“老师有没有时间来看一下我们的活动”,她不是这样。她给我发微信,上来就是“新的一届FIRST开始了!我们将在西宁开展!你可以置身其中!”等等等等,总觉得就跟格瓦拉要上山似的,热血沸腾的。
我并不是容易一叫就来的人,而且前面因为很多事情错过了,比如生病或者有别的事。直到有个病友跟我说,他有一个朋友办了电影节想让我去帮忙,我说行,他说到时候我陪你去,然后就是这样来的FIRST电影节。我这个病友比我病的还严重,我是吃了药睡不着,躺床上来回得翻,他吃了药睡不着就把脑袋放冰箱里冰冻,疼,一个画家。
崔永元:是。因为李子为跟他说,他就把我带来了。
崔永元:至少6次。去年我参加以后,我就说明年不会不让我来了吧?就这样,李子为说你放心放心,我给你弄一个终身的,完了我就特别高兴。
崔永元:争取的,对。因为我愿意看到那些有刺的孩子,看他们年轻的面孔。我估计他们中大多数也就是我女儿的年龄,就看着特别亲切。
崔永元:那个是副产品。因为当时我在做口述历史,我们自己访了5000个人,社会捐赠也有5000个人,于是我们有1万个人。1个人有一个故事,都有1万个故事,当然一个人不止一个故事了,最多的我们采访100多个小时,那故事是非常精彩的。
我就随便给你讲一个故事吧,那个带我到FIRST电影节的画家朋友,从没学过画画,但一画就成功。他在80年代的时候有正经的工作,当时特别流行舞会,大家就一起跳舞。一般呢,是在一个人家里烧一壶热水沏沏茶,大家就开始跳,跳着跳着情绪到了灯就关了,关了以后大家开始抱在一起跳贴面舞。然后,严打就开始了,这些人全被当成流氓弄进去了,其中还包括《霸王别姬》的编剧芦苇。本以为弄进去挨一顿打就放出来了,可他听说这几个朋友里有的被判了死刑,还有几个是无期徒刑。这里面可都是雕塑家什么的,他一听就急了,哪至于啊对不对?跳舞就拥抱一下就死刑了?他决定,要把这些人救出来。能救出来吗你想想。可他救出来三个,最后他自己也崩溃了。多传奇啊,我最近正跟他商量这个故事呢。
崔永元:这些故事都是真的,都有原型,稍微加工一下就是很好的剧本。我觉得那些真正做电影的人,已经意识到了我们故事库的珍贵。比如说顾长卫导演已经去了我们故事库好几次,看了好多故事,哪个他都觉得好,就在商量要做哪个。再比如我们故事库的第一个购买者——王家卫导演,买走了故事之后,老把我叫去聊,我当时就想,真不应该把故事卖给他。
崔永元:因为那是一个特别简单的故事,但他让我去讲那三个时代。于是我给了他大量的书籍,但他说他都看过了,非让我聊更细致的,所以我就得不停地给他准备。但我觉得挺幸福的,跟这样有质量的导演合作,你就知道他的影片是怎么出来的了。对了,姜文导演也在我们库里找故事。
崔永元:他们倒是也有找我做编剧,但我没时间,我还要上课。只能是他们需要什么故事背景,我就把资料提供给他们。因为我们的资料特别多,几万个小时的采访,光照片就有上千万张。
崔永元:有啊。最好我觉得就是,比如说王家卫导演他编完了,然后没有时间拍了,跟我说你来吧,我说我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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