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杰的文 武文杰散文——《泥土的味道》
搬到城里好些年了,祖父母过世得早,我到矿上工作后就很少回老家了。
在那个特定的节令,父亲因怀念已故亲人,我陪着他回了老家。故乡寒冷的风,吹不起熟悉的泥土味道,却吹乱了思亲人的心绪,如村落上空随意飘荡的袅袅炊烟。
左邻右舍的面孔依旧那么熟悉,小孩子却没几个认识的,从面相上倒能猜出几分来。隔壁年纪稍长的哥哥,女儿都三岁多了,很调皮,趁我不备从身后跑过用手拍了我一下,我微笑着看她,想起贺知章的两句诗来:“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推开厚重的家门,发出咯吱的响声,无人问津的院落杂草丛生,满目疮痍,屋后的那棵椿树却已亭亭如盖了。
父亲进了门像往常一样,抄起一把锹径直走向水窖旁那一簇毛竹,将其周围的杂草铲除得干干净净,他嘴里经常念叨“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站在屋檐下举目四顾,寺头的青砖上还留着父亲为我量身高时划下的一道道铅笔痕,如今老宅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只留下酸甜苦辣的种种回忆,不免让人伤怀。
农历十月初一是我国传统的“寒衣节”,人们讲究在冬日将临,天气转寒的这天为已故亲人添衣送暖,遥寄相思,告慰天灵。这天一早,我和父亲就出门了,步行二里路来到南门附近的合作饭店,吃了碗同州炉齿面,暖了暖身子,准备回乡送寒衣。
路过北大街一个卖寒衣的小地摊儿,这里的“衣服”颜色各异、大小不一,有的还绘有漂亮的纹饰,上衣和裤子都搭配成套。寒衣的制作似乎很简单,将彩纸剪成衣服的形状,在里面塞上一些棉花,用胶水糊上就成了。父亲随手挑了几件,见旁边还摆着些冥币,便取了几沓一同装在袋子里。
穿过熟悉的乡间小路,树上的叶子已落了一半,候鸟也没了踪迹,光颓颓的果园为晚秋的画卷抹上了浓郁凄凉的一笔,不知谁家的麦子刚刚抽出新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另一头,错落的墓碑和坟堆在旷野上显得格外孤独和悲凉,我一眼就望见了自家的祖坟。
野草漫漫,落木萧萧,枯藤纠缠着秃枝难解难分。几年前父亲在坟前栽下的两棵柏树,东边那棵已经枯黄,西边这棵也没长高多少,但可喜的是依旧挺立。
一旁的老桐树迎风招展,尽管树干被野火烧了个大窟窿,深深凹陷下去,枝条却繁茂如常。父亲用锹在坟前清出一片空地来,让我焚化寒衣。我蹲在墓前,只见父亲双手拄着锹把,仰视墓碑,怅然而语:“当年立碑刻联,你二哥来给我帮忙,他那时干活可有劲了……那天风很大啊!
”我默默无语,用树枝拨弄着点燃的寒衣和纸钱,身后是二哥的坟冢……不远处一伙乡党在破土动工,可叹旧坟未固新坟起,百朵尽凋菊朵开。送了寒衣冥币,父亲和我把周围的枯枝败叶都拢在坟前的水渠里,点上一把火,转身离去了。
闭目思忖,四季交替周而复始,生命存灭变幻无常,而亘古不变的是包容一切的天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