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中简历 陈守中:张学良从劫蒋到释蒋的心路历程

张学良原来想像盛世才那样直接联苏的。只因张多方努力仍毫无结果,才转找中共做仲介。中共与张学良都妄图摆脱中央,独自发展。在反中央政府这一点上,他们的目标完全一致,因而他们一拍即合。但是由于他们只是利益的结合,在对待具体问题上,他们不可能一致。

就以如何处置蒋为例,张学良劫蒋的主要目的是向斯大林邀功,倘若斯大林对张学良说,"你必须交人民公审蒋,我才给你援助。"张学良一定会交人民公审蒋,事实上张已做好一切准备。只等莫斯科的嘉奖电,即以蒋头祭他们的革命大旗,而完成他们"划时代的革命"。反之,"局势如何演变,还末敢定,留此人在手,大有文章可做。"[77]

中共就不同了,除蒋后,正如走访过几十位西安事变亲历者的中国大陆作者所描述的:"何应钦、陈诚、刘峙、顾祝同、蒋鼎文这些嫡系,谁能指挥谁?至于韩复渠、宋哲元、阎锡山、李宗仁、龙云本来就是胡凑合。老蒋一死,必然大地龙、蛇各霸一方,驴踢牛顶,狼撕狗啃,你戳我打,烂摊子就砸了。

"这正是毛泽东夺取最高权力的良机。因而,毛竭尽全力鼓动除蒋,事变发生当天,毛发给北方局的指示中就有"罢免蒋介石,并交人民审判。"[78]次日上午,毛在中共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说,"在我们的观点,把蒋除掉,无论在哪方面都有好处。

"会议确定了"要求罢免蒋介石,交人民公审"的方针。[79]同日,毛泽东和周恩来联名电贺张学良,开头就说:"元凶被逮,海内同快",提醒张学良必须绝对保证"监视蒋介石等之人员(务必忠心可靠)","监视蒋地点"(必须安全),"务必周密布置,万无一失,免遗无穷之祸。

[80]十二月十五日,中共中央以红军将领名义通电全国,要求南京方面"罢免蒋氏,交付国人裁判"。

[81]毛泽东还唯恐天下不大乱,十六日致电张学良,应"干到底胆大些","要赶快消灭敌人"。[82]直到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七日,周恩来到达西安后,周恩来进一步转达毛泽东的意见:"应准备对蒋采取最后手段,并下作战决心。

"[83]毛还认为让蒋留在人世将会"遗无穷之祸"。[84]在强敌入侵,国家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毛泽东不以民族大义为重,仍如此丧心病狂妄大乱中华,以便乘乱夺权。

反倒要张学良随后花了四天时间,反复向周恩来解释,不能除蒋,最后使周改变主张,于二十一日复电毛泽东:"来此四日,对取断然手段,故觉不利,留此人在手大有文章可做。"[85]毛泽东不再敢明言除蒋,似在十九日。

但不能据此就推测十九日,毛泽东才接到莫斯科的指示。因苏联的国家利益,与毛泽东急切夺取最高权力的强烈愿望相违背。毛来一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是在三申五令,严厉到非坚决执行不可时,才不得不遵守。

张学良知道他此时的处境,更深知东北军的战斗力。只有红军才能帮助他打败胡宗南,惟恐中共也像苏联那样抛弃他。向中共报喜不报忧,还装出"坚定"、"充满信心"、"乐观" 的样子。[86]致电毛泽东:"此间诸事顺利","仅西安城内,就存有现金和钞票一千八百余万……。

武器、弹药也有大量储存。"[87]甚至连守卫西北门户的大将冯钦哉倒向中央,张学良也不敢告诉中共。反倒要十七日才获悉此消息的中共"通报给张"。

[88]尽管中共渗透很深,能获悉冯钦哉倒向中央的情报。但是中共当时的通讯工具非常落后,[89]从中共情报人员搜获的情报,再通过落后的传送管道转至中共中央,再由中共中央通报给张学良。

显然,远远迟于亲临前线,直接指挥冯钦哉的张学良与杨虎城获悉的时间。况且冯是明反张、杨,早在"十二日拂晓,杨虎城打电话给我(冯钦哉)……说张实行兵谏扣蒋,要我进驻潼关,当时我在电话中说张的话我不听。

我当时的意思是要杨不听张,而要接受我的拥蒋打张的主张。"[90]张、杨十二日拂晓就知冯钦哉倒向中央,可张学良在与中共商讨军事部署时,竟"漏了"如此重大的情报。显然不是"疏忽",而是有意打埋伏,惟恐中共知道他们内部如此分崩离析,知难而退,熘之大吉,像苏联抛弃他们那样抛弃他们。

张学良在中共面前,装出一副极左的面孔。[91]幻想在中共全力支持下,以蒋公为人质,迫中央军撤离西北,让他据西北称雄。此时,张的所有部署、措施,均为实现此目标服务的。张也愈来愈为他个人留后路,如被扣于西安的中央大员们的生活条件明显改善。

[92]张再也不敢在蒋公面前提"交人民公审","尔尚如此倔强"之类的话。相反,说他准备避开杨虎城,秘密送蒋公回京,讨好蒋公。且把劫蒋责任推给杨,"杨虎城实早欲发动,催促再四"而起。[93]

张学良苦苦支撑到十二月二十三日白天,仍幻想"尽辙入陕之中央军,西北交张主持。"可是二十三日晚,中共中央电告张,仍拒绝公开三位一体,使张据西北称雄之梦彻底破灭了。转而全力为他自己留后路。也只是从此时开始,他才真正关心蒋公的安全。

立即于二十四日调离孙铭九及孙所带领的卫士队,改派他的副官谭海率领军士队护卫蒋公的安全。[94]孙铭九惨杀王以哲等多人,以及后来投日叛国[95]的事实证明,张手下孙铭九这一伙"强干的打手",[96]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暴徒"[97]与卖国贼。

[98]张竟叫一群卖国贼来扣押自己祖国的元首、三军统帅。可见张在此前根本就没有考虑蒋的安全。在他走投无路,考虑重新投靠南京后,才真正重视蒋公的安全。

3,"兵谏"

时间: 十二月二十三日晚到二十五日下午四时。

张的目标: 尽量体面的下台。

张的言论: 千方百计的为自己开脱,把他自己打扮成一个抗日份子,正如他教导中共党员刘澜波那样:"理直气壮,慷慨陈词,说明自己是抗日份子,并无罪状。"[99]

对蒋处置: 负荆请罪,亲自送蒋回洛阳。张学良原以为劫蒋,并以蒋为"投名状",一定能被苏联视为"中国的十月革命",而得到苏联的大力支持。始所未料的是张学良不但被苏联拒于千里之外,而且被口诛笔伐。[100]走投无路,恍若丧家狗的张学良怎么办?重新投靠南京是张学良唯一的选择。

(附带说一句,就连中共自己,也选择了宣布取消苏维埃、红军接受国民政府的招安。或者说"中共的乞降投诚"。[101]并接受国民党二月十五日,国民党通过《根绝赤祸案》。

[102]更不要说张学良了。)张学良想重新投靠南京,可是他绑架了南京政府最高领导,正如张学良自己所说:"倘若他的部下如此对待他,他"早就枪毙了"。[103]张学良犯下该"枪毙"[104]的弥天大罪,使张学良惊恐万分,"脸色从没有这样怕人",[105]以致"暗中流泪,手脚发抖,自言自语,语无伦次,深为自己安全以及子女的前途担忧。

""并希望将其财产转到宋子文名下以赡养其家属","请求宋氏兄妹照顾其妻子儿女"。

[106]"精神几临崩溃边缘"。[107]如何才能得到南京政府的宽恕?才能保命,才能较舒服的活下去呢?负荆请罪,亲自送蒋回洛阳是张学良唯一能做的。并不是他们的条件被接受。

笔者在下一文,分别从西安事变各个参与者所提出的"释蒋条件",分析他们各自参加西安事变的目的与动机;以及认真的探讨张学良最后有没有可能仍然坚持"释蒋条件";特别认真的考察释蒋现场所留下的记录。尽量做到像读者评论的那样:"认真"。[108]像香港中文大学主办的学术期刊《二十一世纪》评论的那样:"鞭辟入里"。[109]

兵谏只不过是西安事变策划者们对外说辞,他们内部从未把西安事变称为兵谏,而称为革命。[110]甚至,连张学良本人,也曾豪情满怀的当着蒋公的面承认:"余今发动此举,非叛变而为革命"。[111]想不到竟成了他们下台的阶梯。

二十三日晚,中共中央给张回电,仍拒绝公开三位一体。[112](此前,张曾多次恳求中共公开三位一体。)中共如此不卖张的账,不能不使张做更多的联想,中共封他的政府首席,联军总司令权威何在?中共有甚么难言之隐?苏联如此严厉的谴责他,是不是真的像中共向他解释的那样,仅仅是为了"应付外交"?若无苏联的援助,即使中央军撤至潼关以东,张学良也无法在贫瘠的西北立足。

张学良此时真后悔轻信中共的"特别是有取得苏联援助的保证",而发动西安事变。瞒着中共代表周恩来,于二十五日下午四时,送蒋公回洛阳。

这场中共以"特别是有取得苏联援助的保证",以及"红军帮助张,把蒋系势力从辽阔的陕、甘、青、宁四省清除出去"[113]鼓动起来的西安事变。又以苏援绝望,中共千方百计从三位一体中脱身,"不愿同张、杨一道反对中央"[114]而落幕。

三,争议总是不断的西安事变

历史是如此诡谲,张学良本人固然把他发动西安事变狡辩成"爱国抗日",共产党自然也把它鼓动起来的西安事变美化成"爱国抗日"。意想不到的是蒋公与国民党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澄清张学良的说法,似乎默竟了。这样以来张学良、共产党、国民党三方都认为:张发动的西安事变是为了"爱国抗日"。

但事实上张发动西安事变的目的与动机,根本就不是"爱国抗日"。自然不能从"爱国抗日"的角度,来解释张为了在西北建立一个像外蒙独立那样的张氏国王而发动的西安事变。

致使"西安事变的主潮,从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劫蒋’,到二十五日‘送蒋’,首尾不过半个月。其始亦惊天,其终亦动地!令人扑朔迷离。无论是惊诧莫解的当年,还是尘埃落定的今日,争议总是不断"的历史之谜。[115]

1,蒋与国民党为什么"默认"张发动西安事变是"爱国抗日"呢?

曾有人对蒋公"默认"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是为了"爱国抗日",以及默认在"九一八"期间,给张下达了"不准抵抗令"进行了分析。这些人认为:蒋没有大张旗鼓的澄清"不准抵抗令",证明蒋真的给张下达了"不准抵抗令"。

[116]因而唐德刚先生听到张本人否定"不抵抗令"后,惊讶蒋公为什么始终未大张旗鼓的澄清![117]默认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是为了"爱国抗日"的原因,是为了突出释蒋是因为"领袖伟大人格"。此类分析笔者实在不敢苟同,为什么呢?这是因为蒋公还默认中共抗日。

早在关平型关战斗后,蒋就得到确报知道中共歼敌人数在二百以下,可中共却大势宣传他们"与敌万余激战,敌官兵被击毙者,尸横山野"。[118]蒋公认为"共产党机取巧"。

[119]但因蒋公"民族至上",为了营造一个全民抗战的气氛没有揭露。又如中共攻占河北省省主席鹿钟麟的临时省府所在地南宫,侵占河北省民军总指挥张荫梧的防地。河北省民军民军参谋温文华,是辽县有名的公正士绅,毁家纾难,因为批评八路军"游而不击",就被中共以"托匪"的罪名而惨杀,河北民军无不为之哗然。

"[120]中共还在河北"消灭了六万名国忠勇的抗日战士"。[121]政府任命的河北省省主席鹿钟麟被中共押送出境。

以致连外国传教士也感叹万分的写道:"倘若早揭露中共的破坏抗战的种种罪行,共产党不至于如此坐大。"[122]著名的抗日将领赵侗,就是被中共暗枪杀害的。抗日游击将领赵侗及其所带来的"游击队军事理论培训班"的一百多名学员,行至河北新富、灵寿两县交界的陈庄时,遭在埋伏在此的中共贺龙一二零师七一五团、四分区五团、军区骑兵团、特务团等中共部伏击,赵侗将军以身殉国,时年近二十八岁。

同时牺牲的还有赵侗将军的妹妹赵理智,年仅二十岁。以及同行的一百多名学员也惨遭中共杀害。

中共还乘苏北国军韩德勤没有料到中共竟会往抗日军队背后开枪,事先没有准备。让中共成功的偷袭黄桥,国军损失惨重。黄桥战役后,国军苏鲁战区副总指挥兼江苏省政府主席韩德勤,率部退守兴化、曹甸一线,深沟高垒,坚固工事,以防中共再次偷袭。

中共夺权心切,误认为他们上次偷袭到手,是国军不不堪一击,再次攻曹甸。但这次国军有准备,击败了中共。中共还与日军勾结,陈毅负伤,由日本宪兵护送至上海疗治。共产党的代表住在上海沧洲饭店公然活动。

又如中共种植并将鸦片销售国统区,严重的破坏社会秩序与经济,引起国府各有关官员的注意,报告像雪片一样飞向中央。这一系列与西安事变一样"骇人听闻"的事实,也都像西安事变那样被蒋公包下来了,没有公开揭露,蒋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