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张志新被割喉管是不是真的
评“墨写的谎说,决掩不住血写的事实”(2004-03-06 10:22:48)
看了思闻转载的《墨写的谎说,决掩不住血写的事实》后,想作一番评论。
主要还是觉得,中国的新闻这么一种搞法,只能让人越来越糊涂,如果诚信差了,又怎么能够使人相信新闻都是真的呢?
尤其是,一些个新闻喜欢煸情,那么,如果那个事实是真的,煽情也就总算还有一些道理,如果事实是否为真值得怀疑,对着一个有可能虚假的事实使劲地表情,最后发现表错了情,不是很尴尬?
讲老实话,当年光明日报对张志新一案的报道,我一直是深信不疑的,我一个普通读者,又不是吃新闻这碗饭的,也没有那个财力或者爱好去亲身调查一个案件,不相信记者相信谁的呢?
问题是我看了思闻转载的这篇东西之后,反而倒把心目中原来的深信给弄动摇了。
先说我为什么会在原来相信张志新案是真的。因为,我原来脑子里当然还是***思想那一套,就是社会主义社会始终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资产阶级就在***内,反革命就在***内。而且是象九大政治报告中所说的,***那场新的阶级斗争和从前不同,以前的和***的斗争,敌人是清楚的,而***的那场斗争,敌人是不清楚的,有可能真的反革命反而是***员,反而处于权力上层,如***,如***,而真正的***员,马克思主义者,反而倒有可能被这些隐藏在党内的反革命所迫害,反而倒是被打成反革命,甚至被枪毙。
因此照我原来的理解,即使不提张志新案,按***思想的推论,我也能够坚信一定会有反革命爬到***内部高层反过来把真正的***员马克思主义者给当反革命枪毙了这种现象。
如果没有这种现象,则***的四个存在理论就荒唐,就不成立。但是我当时还相信四个存在理论一定成立,那么,类似张志新这样的案件就一定存在。这是光明日报一登出张案后我就相信的原因。
但是我看了思闻转载的这篇文章后,心中反而倒疑惑了。为什么呢?因为记者的诚信问题。如果一个记者没有诚信,叫我怎么能够相信他呢?
首先发现,整个审稿过程是这样,陈禹山写完稿子后带回北京,然后由两位总编审,审的时候提出:“好像是揭露无产阶级专政、揭露党的领导、太血淋淋、影响不好”这样的反对意见。
我就觉得这总编这样审是不合适的。如果我是总编,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影响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这样的问题。因此我不会拿着稿子本身看来看去,那有什么用?我会要求陈禹山提供证据,你光提供稿子不提供证据,那怎么行?
我现在即使是一个西方的报纸总编,一旦发现重大新闻,我也害怕会不会因为诽谤什么事情而被起诉,因此,一定要我手下的记者给我看证据的,一旦有了证据,则证据本身可以不登,光登那文章,但是证据一定要捏在手里,放在保险箱里的。
也就是说,对具有新闻性质的稿子,我作为总编,关心的是证据,而不是对着原稿看来看去。
那么,什么是证据呢?陈禹山采访,必然要有采访的原始资料,比如,张志新的手迹,如果采访其实的任何一件事实,比方说,割断喉管吧,那一定是采访前陈禹山不知道,采访后才知道,则一定是至少有一个人告诉他的,这个人是谁,谈话记录的原始笔记或者原始录音。
如果是原始笔记,则一定是采访后把对方的话记下来,比如对方是一个当时在狱中的警察,姓甚名谁,当时是怎样讲的,记者是怎样问的,然后,在采访完毕后,让被采访对象在谈话记录中签字。
后来稿子送***同志审,则如果我是***,我也会第一个想到“是不是真的?”,真才是一切的前提。因此我会再另派人去调查一遍。但是我在这里觉得***好象就没有这么做,而是说不要提割喉管的事情。也就是说一***的***下令掩盖事实。
如果这是真的,则我只好认为***同志缺少实事求是的作风了。可是这样一来,我会得出更多的推论的,那就是改革开放以后大量的冤假错案都是在***的主持下平反的。那么,一个缺少实事求是作风的***,在搞平反的时候,会不会有平反错了的时候,也是成问题的了。
回过头来说这个记者陈禹山。按这篇文章,陈禹山本人作了全部的调查和采访,但是在发表的时候却把另外两个没有写稿的人的名字孙钧,苗家生排在前面,可是这两个人并没有参加采访,也没有执笔。
那么,我认为陈禹山本人的这种作法也是值得批评的。我觉得,一个人既然执了笔,稿子主要是他写的,为什么要主动地把另两个人的名字写在前面呢?属于高尚么?看不出。
实际上,在当时,至少左的流毒尚未全面肃清,彻底否定***的口号当时也尚未提出,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在当时也并未取消。在那种情况下,任何记者写的东西也都是要冒风险的。既然有冒风险的可能,也有可能有的记者会为了推卸责任而把别人的名字推在前面,一旦出了问题先拉两个垫背的。
但是我就觉得,如果我是陈禹山,我在采访了张志新的英勇事迹后,我会向她学习作一个真正的坚持真理的***员,我不怕冒风险,不怕受迫害,因此写了这篇稿子就会勇敢地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最前面,甚至根本就是我一个人所写,不拉别的根本没有写也没有采访的人放在前面,文责我一人自负,这才象一个不怕牺牲的***员的样子。
或者,如果我实在想和另两个人合写,我就会把采访到的证据全部给他们看,让他们去核实,甚至,最好带着他们一起,三个人一起采访,好相互对证。共和国那么大的一个案子,动用三个人采访,甚至动用一个五人采访小组去采访,都是理所当然的,并不属于浪费人力。我会把稿子写出来以后和他们一起商量,一起修改。
此外,陈禹山在当时的报道中也刻意隐瞒了事实,就是张志新原来在处决前就疯了,精神失常了。那么,隐瞒的原因何在呢?原稿中连割断喉管这样的事实都不隐瞒,为什么要隐瞒精神失常这个事实?我直到昨天才从强国论坛的左右派争吵中知道了这个事实,正如思闻所说,把这个事实揭露,仍然能够大骂***,为什么当时要隐瞒呢?
我的推论是,陈禹山在写那篇稿子的时候,仍然有***时期的搞“高大全”英雄形象的恶习,即他想通过各种手脚,来向读者塑造一个高大的英雄形象。
因此,一个高大的英雄形象怎么会乱搞男女关系呢?怎么会得精神病呢?因此陈禹山就作了加工。
那么,到昨天为止,我就知道,原来当年我读的内容,是一个有着“加工事实”的习惯的记者所写的,这个记者的诚信在我的心中打了折扣,则张志新在我心目中原来的高大形象,就变得可疑了。
再说说思闻转载的这个文章,原作者是谁?光明日报的原副总编马沛文吗?是他在回忆录《光明日报四十年》中写的吗?既然如此他怎么又要在文中采访陈禹山呢?一个副总编为什么要采访他的手下?什么事情连他也不知道要在后来去采访陈禹山?光明日报当年发重要新闻这个副总编有许多实情都被陈禹山蒙着而不知道?要在后来专程去深圳南山区采访陈禹山才能够再逼他说出实情?就是说陈禹山在当年发表文章的时候许多实情不写在文章中也就罢了,怎么连副总编都要瞒着呢?
而且采访的方式也不对。
因为文中是这样说的:“1998年7月21日,我在深圳南山找到了陈禹山。年近60岁的陈禹山,黑瘦而精悍,虽两鬓斑白,但眼镜后面眼神深沉。凝神沉默许久,陈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近20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恳求他披露秘密,但他都一一坚决拒绝了。而今,在纪念“真理标准讨论20周年”之日,在改革开放已进入到建立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政治体制的改革攻坚时刻,他觉得,到了全部披露张志新冤案秘密的时候了。
几个小时的回忆,录音机记下了陈禹山保守了近20年的张志新冤案秘密。 ”
在这里显然是把当年的记者当作证人,把他所说的话当作证言了。而如果我有机会采访陈禹山,我就会这样对他说:“现在一些个坏蛋们居然要污蔑我们的英雄张志新,甚至一口咬定割断喉管的事情不存在,为了打击他们的气焰,我特来向你要割断喉管的证据,你手头一定有原始的采访记录,有证人证言,把它们都拿出来,作为回击这些坏蛋的有力武器!”
因此,我认为这篇文章最后应当这样写:“经过思考,陈禹山认为到了全部披露张志新冤案秘密的时候了。于是转身打开一个保险柜,把自己保存多年的原始采访记录拿了出来,足有厚厚几本笔记本,上面有各个证人的签字和手印。
”
可是从文中看陈禹山没有这么做,而是对着录音机又讲起故事来了,这象什么话呢?那不由着你说吗?
说到这里我再声明,我可没有这种观点认为张志新冤案不是冤案,她被割断喉管不是真的。
就可能性讲,我认为张志新被处决前被割断喉管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之所以说可能,而不是肯定,就是因为我觉得没有看到象样的证据。
为什么我说有可能?因为根据我在***期间生活的经验,当时是参加过几次对反革命的公判大会的,大会宣布判处死刑之后,还要押在卡车上游街示众,最后拉到刑场去枪毙。好象当时的***都有这种习惯,就是非要开公判大会大张旗鼓不可,并没有秘密处决的习惯,好象总要表示一个“明人不做暗事”的姿态。
我的印象就是这样。
当然,不是不是女士曾经提出过异议,她说他当反革命被押在监狱中的时候,就有两个人半夜被拉出去枪毙的。当然,她有第一手的经验,我当然就有一些泄气,因为我的确没有在监狱的第一手经验。但是我是觉得,如果***有秘密处决这一手,就没有什么必要割断张志新的喉管了,秘密处决不就完了吗?问题在于***非要公开处决,非要少不了公判大会这个程序,又怕张志新呼喊反革命口号,因此才出此损招。
而文中也承认这件事情是辽宁发明的。所以我在南昌,在山东,和在海南岛看到的公判大会,游击示众最后被枪毙的反革命,我的印象是没有看到他们喉管淌血的。
因此也就辽宁那个地方。其实我在上中学的时候,看到公判大会公判反革命,我也和旁边的同学说:“如果他们高呼反革命口号怎么办?”他们也是在想象中告诉我一些办法,什么用绳子勒喉咙什么的。但我觉得他们也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事实上我也的确没有看到过被公判死刑的反革命高喊口号的。当然,我没有看到过,并不等于就一定没有。
当然,我到现在都只说“可能”,就是说最后结论对我而言,是一个“不知道”,问我张志新有没有被割断喉管?从我这个角度的回答,就是一个“不知道”,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
从我这个角度,能够比较肯定的事实,一定是左右派各种观点的人都认同了的事实。那些事实也是我原来不知道,来强国论坛后才知道的。
左右派都承认的事实,我就认为比较肯定了。有如下一些:
张志新被当作反革命处决了。
张志新在被处决前疯了。
遇罗克在家中藏了两颗手榴弹。
遇罗克写过一篇文章叫《出身论》,这篇文章我也看到了,认为它是真的。
关于遇罗克,我再评价一下,我也觉得,年轻人藏两颗手榴弹也许没有什么,也许不过就是好玩。如果我在***中检了两颗手榴弹,当时作为小孩的我,也许就是会觉得好玩而藏起来的。当然,如果警察因此而找到我,把我抓起来,问我藏手榴弹干什么,我是一定会觉得理亏的,我会说我是想玩玩,我会使劲说好话,检讨,承认自己错了。
那么,我觉得当年警察在找到两颗手榴弹之后,在审讯中一定也会问遇罗克,你藏那两颗手榴弹有什么用?这样的话的,遇罗克是怎样回答的呢?如果我能够看到审讯记录,我会感兴趣的。
或者诸位右派们在想象中代他回答一下?猜一猜?
总之,我还是那个观点,关于历史事实的真相,我们知道得太少。不光如此,伊拉克有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们都不知道。
因此,一个人应当是先知道事实,然后再开始拿表情,比如痛不欲生啊,热泪盈眶啊,痛哭失声啊,感动万分啊什么的。如果说听到一个消息,先把表情拿出来,不是愤怒,就是伤心,或者激动,最后得到消息,前一个消息是假的,有一种被人愚弄,被人当猴耍的感觉。
其实我这一辈子上的当太多了,有太多的事情,我使劲地拿表情,最后发现真相又是那样的,我就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
正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所以我才被训练出了一种冷冰冷的态度,我怕拿错了表情。所以我喜欢理工科思维,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拿表情。我喜欢空难现场调查人员的态度,先把空难的整个事实弄清楚了,把现场找到的每一块人肉都收集齐了,始终处于思考和分析的状态,永远不打算进入拿表情的状态。
我觉得这个论坛上不少右派或者左派确实喜欢干煸情的事情,就是写一篇东西让人感动,要拿表情。比如弄出一个美女像,然后说这个人被残忍的杀害了,等等。而我觉得,照我的经验,我有一种感觉,就是那版主有的时候都是喜欢受情感支配的,因此凡是拿表情拿得好的文章是要加星的。
我有的时候也故意搞一些煽情的事情,我觉得那种贴子效果的确好,会惹得一帮人在后面跟着拿表情,但是其实我对于我写的这样的东西是很厌烦的。无非是一个娱乐目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