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新权百日祭 冉新权双规百日祭
冉新权双规百日祭 如果再给刚刚完成《话说长庆30年》的编委们一次诉说长庆历史的机会,不知他们会如何评说2013年8月27日这一天。如果再给冉总您一次重新主政长庆油田的机会,不知您如何面对依然奋战在千里鄂尔多斯的长庆儿女? 一 2008年春节刚过,当一个年轻的、知性的、文静的博士生从那位霸道的前任总经理手中接任长庆油田公司总经理时,长庆人民眼前不禁一亮。
如同刚刚离世的勘探局局长江夕根,一样的风华正茂,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空降自集团公司总部,所有人不禁惯性地认为您必定会像江局长一样给长庆油田带来新的气象。
也有人拿您和苗圩比,一样的四十出头就执掌国有巨无霸企业,一样的面临深化国有企业改制的关键时期,人们仿佛听到苗圩那句“我以党性担保,东风重组不会背弃广大员工的利益”也在您的口中掷地有声,从而相信长庆油田也会像东风那样涅磐重生,您也因为主政长庆的成功而功成名就,平步青云。
然而,五年后的8月27日,您匆匆地走向不归路。
这一日,油田许多员工群情振奋,欢呼雀跃,鞭炮齐鸣。相比于6年前江局长离世时近10万人沉痛悼念,同为父母官,同为领路人,何以形成如此的反差?相比于苗圩主导东风日产合资却没有让一人下岗,创立了国企改革的“东风模式”,您会反思到什么?套用杨澜最近很流行的一句话:“对于连您带领过的长庆油田的黎民百姓都无法认可您的业绩,甚至遭到他们的唾弃和谩骂,你的工作有什么意义?” 二 您是长庆历史上效益最好时期的局长,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让基层员工收入持续增长的局长;您是长庆历史上产量上升最快时期的局长,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实现人员增加的局长;您是长庆历史发展最快时期的局长,也是唯一一个不断解散二级单位的局长;您是最早将数字化引入长庆发展理念的局长,也是唯一一个禁止员工进行QQ、POPO交流的局长;您是长庆历史上学历最高的局长,也是唯一一个将人才引进按照专业分成“主体”“非主体”的局长;您是长庆历史上著书立说最多的局长,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在国有企业改制方面进行任何创新尝试的局长;您是长庆历史上开疆扩土最广的局长,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给职工住房进行土地储备的局长;您是给长庆上产做出最大贡献的局长,也是唯一一个在任上不能善终的局长。
三 冉总,作为一个千亿产值的国有企业的掌门人,您掌控着巨额的资源分配权利,您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数万人的命运。但是,巨大的权利绝不意味着您对长庆巨大的贡献,巨大财富分配权利不代表巨大财富创造能力,是国家的政策推动油田公司的发展壮大,绝不是您的企业家精神锻造了油田公司的今天。
纵观长庆油田公司这些年的快速发展,可以这么说,自始至终,每个环节都浸染着辅业血和汗。让我们一同回顾一下长庆油田的发展历程。
长庆油田的起步是由“跑步上陇东”、“三块石头支口锅,三顶帐篷搭个窝”、“过压裂年,吃压裂饭”的钻井、井下、物探等后来被称之为工程技术企业的人员艰难创造的。然而1998年后的数次改制却是以牺牲、甚至剥夺工程技术服务企业利益和发展机会为代价的。
油田公司的跨越式发展的背后,是其利益相关方的受损。 1998年国际油价低至10美元以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催生了中石油的变革。1999年中石油主辅分离,将优良资产拿到美国上市,长庆油田公司从原长庆石油勘探局脱离出来,一跃成为长庆石油勘探局的“老板”,结算方式从成本核销转为关联交易。
当年作为主力军和“火车头”的钻井、井下、建工等油田工程技术服务企业以及依托主业服务的矿区服务企业一并保留在长庆石油勘探局。
在目前已经成为所谓中国工程院院士的前任局长的强力推动下,甚至将工程技术服务企业省吃俭用自行开发的胡尖山、张渠、大路沟等多个油田区块无偿划给油田公司。
而当年的勘探局以大局为重,提出“先活心脏,再养肌肤”的发展思路,从零开始,二次创业。“集团公司重组改制时,未上市企业划分的大体指标是‘三七开’,即30%的资产养70%的人员,而勘探局是用20%的资产养80%的人员。
由于重组前以零利润运行,勘探局的转移费用8310万,只相当于四川局的十分之一。在这样的条件下,勘探局艰难起步……”(引自《江夕根“十二五”务虚会议结束讲话》)。2001年10月的某一天,勘探局出于自身发展的无奈,终于和油田公司由于矿权的纷争开始械斗,长庆油田“历史上最黑暗一天”由此发生。
油田公司被迫同意勘探局可以开发低效油田。翌年3月,勘探局成功钻探了一口“团1”井(从井号“团结”就可以看出当年勘探局与油田公司剑拔弩张的架势),拉开了油田开发的帷幕,2006勘探局组建苏里格气田项目组,向气田开发发展。
2008年中石油再次专业化重组,近三万原勘探局主力的长庆工程技术服务大军与四川石油管理局整合成川庆钻探工程公司。
勘探局职工二次创业的两个油气田再次被油田公司无偿收回。再次整合的川庆钻探公司励精图治,迅猛发展,然而在仅仅不到3年的2010年底,5000多川庆长庆区域职工净身出门,录井、运输、钻宇等三个企业整建制撤销,资产移交中石油其它单位。
近千名在油田上下摸爬滚打数年终于“媳妇熬成婆”的后勤职工,妻离子散、泪水涟涟,又背负行囊,走进大山,走向油井,再次创业。您在长庆油田高速发展的同时,主导了一场新时期的“上山下乡”运动。
为什么长庆油田发展得如此迅速,就容不下为油田曾经的发展做出过贡献的、并一直作为长庆油田发展主力军的长庆工程技术服务企业以及人员?为什么油田公司的发展成果一直在“毁”及员工? 四 再来看看工程技术服务企业赖以生存的关联交易价格。
前文提到1998年国际油价低至10美元以下,当时的长庆石油勘探局关闭大量油井,提出过“紧日子”的号召,大力压缩以钻井为龙头的工程技术服务价格。
然而1999年长庆油田公司随中石油整体上市,就是这一年核销的成本价格成为关联交易价格基准。从此以后,十余年的时间里,无论中国的CPI涨幅有多少,无论人工成本翻了几番,这一关联交易价格不升反降。
特别是在您主政的这些年,素以“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的长庆铁军,在完成川庆钻探总钻井进尺的八成以上,也无法摆脱年年亏损的命运。年年12月二十七八号,您不管长庆区域工作量增加了多少,也无论当年的原材料、人工、外协费用又膨胀几何,在长庆宾馆那个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展示一下您“低成本战略”、“市场化价格”的威严,“打包”赠送川庆长庆工程技术服务企业一年的经营成果。
五 再来分析一下长庆油田飞速发展所赖以支撑的市场化战略。
您这些年致力于长庆油田的市场化发展,也在长庆市场化演进中感受到市场经济的强大活力和魅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没有长庆油田的市场化,就没有长庆油田的今天。
您以地质学家的专业学识和政治家的感召力,为长庆油田构筑了一个乌托邦式的愿景,油气当量5000万吨(后期竟然提高到6000万吨),稳产20年。您利用市场的力量,在短时间内,迅速调集近千部钻机和数十万石油大军,在这片贫瘠的鄂尔多斯盆地调制出一场石油的饕餮盛宴。
要知道,经过数十年发展和积累的中石油5大钻探公司,同期钻机总数也就千部左右,700余部民营钻机所占有民间资本和解决的社会就业是一个多么庞大数字,使一度举步维艰的工程技术服务产业又迅速膨胀,鄂尔多斯盆地的工程技术服务市场空前繁荣。
“在长期内,企业能够自由进入和退出该行业,同时没有一个企业在技术或位置方面具有任何特殊的优势,竞争将会消除行业中现有企业所获得的任何超额利润。
因此,正如可以自由退出某行业意味着价格不能低于零利润点一样,可以自由进入某行业也意味着价格不能高于长期均衡中的长期平均成本。”(萨缪尔森 诺德豪斯 著,《经济学》第十七版),市场在此刻发挥着极其重要的资源配置作用,没有任何历史成本(下文详细叙述)的大量民营资本凭借其成本优势迅速角逐工程技术服务市场。
您以自己权威和权力及升迁的目的,错误地向市场发布信息,错误地引导了市场。
长庆的探明储量掺杂了太多的虚假和泡沫,也许在长庆连您本人都不可能相信这个由您及您的前任构筑的神话。这个由您引导的市场,聚集了太多的社会财富和社会投入,一旦这个泡沫破灭,是社会财富的大规模沉没和数万人的失业。
您可曾想过,这种不惜一切的“大跃进”式的发展,如果没有了稳定的后期,将会为社会的稳定和财富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六 所谓市场经济就是一种由买卖双方自由决定产品和服务的价格体制。中国近30余年的高速发展,就是在不断释放市场化的红利,这就不难理解您主导的市场化能够在短期取得巨大成功的秘密所在。
市场化没有错,每次市场化都必然带来生产力的巨大解放。然而为了保障市场健康运行,必须有自由竞争的制度、明晰的产权关系和卓尔不群的企业家精神。
这三项,在现时的中国,都不完全具备。所以,市场越发展,积累的矛盾也就会越深,交易成本(含寻租)也就越大。民营工程技术企业的迅猛发展如同80年代初乡镇企业对国营企业的威胁,是一种落后竞争者对先进企业的挤兑。
国有企业在用人机制、激励机制和经营体制的固有问题,使得民营企业的经营方式在这期间具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一部分国有企业高端技术和操作人才出走民营企业,使其免除了人员培训和技术研发的成本;民营企业灵活的财务制度保证了以“米进尺”为单一价格的长庆市场的寻租;近年来国家对安全的高度重视使得国有企业安全成本及安全投入逐年抬升;民营企业以利润最大化为经营目标从而在安全、环保及员工健康的成本结余(牺牲产量采用不合格的泥浆材料、污染和破坏环境而通过寻租私了、减少安全投入)。
再就是国有企业的历史成本,由于没有明晰的产权制度,或者说所有权缺位,这个本身应该是“谁创造谁拥有,谁发展谁承担,谁获益谁担当”的简单问题,至今仍纠缠不清。
所以说,市场价是国有工程技术服务企业心头永远的“痛”,是戴在他们头上的紧箍咒,您深知这种痛楚,所以,您像唐生一样,时不时在您的重要讲话中,念一念。
你尽看到市场化的溢价,却从不考虑市场化后的反哺。如果没有国有企业涅磐重生般的改制,这种市场化带来的结果是落后竞争者对先进企业的蚕食和围剿,损失的是整个工程技术服务产业,同时,油田公司上下也会因为寻租而走向毁灭,您今天的不归路就说明了一切。
主辅分离的目的是为了提高效率,然而主辅分离赋予主业过高的盈利权利,而没有承担应有的历史成本,也不用尽应尽的义务。于是按照科斯定理,主业通过出售这一权利,用应尽义务的费用填补交易成本,寻租由此产生。
这也是您无法摆脱的“宿命”,所以当您被调查时,长庆员工没有感到意外的,只是觉得这一天怎么就在今天发生了。 七 冉总,在您主政时期,提出“技术集成化、设计标准化、建设模块化、服务市场化”发展思路。
在您的强力推动下,整个长庆的所有员工成了你执掌的这艘巨轮下的一个个零件,无需活力和创意,只需按部就班地执行,“只有规定动作,没有自选动作”。在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随着油田的快速发展,油田最基层、技能最简单、思想最单一的采油工成了稀缺资源。
在您最初的理念里,采油工等同于一个个装上程序的微型机器,采油工的缺乏完全可以用数字化来解决。殊不知,投入巨资、不断更新换代的所谓数字化“摄像头”工程无法代替采油工的物化劳动,加之长庆油田所处区域较为贫瘠,外部环境日趋复杂,山高皇帝远,高科技精密摄像头只要最原始的一“弹弓”就粉身碎骨。
迫于无奈,您又不得不推出劳务外包,廉价的社会化用工的忠诚度和敬业心可想而知,甚至部分用工是引狼入室,监守自盗。
发展思路在这时又转了一个圈,终点又回到起点,这时,您才幡然醒悟,只有这些跟随企业成长、一起发展、荣辱与共、同甘共苦的国有化员工才是最可靠的。
在您的锐意改革下,将业务并未从长庆市场退出的运输、录井及生活服务等行业数年培养的专业技术人员和熟练操作人员统统重新配置到采油工的岗位,同时其它几个非上市企业的存亡也岌岌可危。亚当斯密在《国富论》的第一章第一节第一句话就说:“劳动生产力上最大的增进,以及运用劳动时所表现的更大的熟练、技巧和判断力,似乎都是分工的结果。
”管理学上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就是“让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也就是说分工和专业性是生产率提高及社会发展的根本。
而您,为了追求单纯的产量递增,连这样一条基本的规律都熟视无睹。况且,依照马斯洛的需求理论,已经基本取得生理、安全需求,正在实现社交及尊重需求,努力寻求自我实现的人到中年的油田员工,一夜回到解放前,却要重新为生理和安全疲于奔命,他们能承受这种巨大的反差吗?他们能像当年那样重燃工作激情、安心奉献吗? 真的,冉总,您要庆幸,您所领导的长庆油田职工是多么隐忍的一只队伍。
多年来,他们以“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特别能忍耐”为荣,只要有口饭吃,从来不为辛辛苦苦奋斗半生的企业找半点麻烦。
即便在您锐意改革中,多数“二次就业”的员工又回到家中“被失业”,也没有发生群体性事件。
千万不能把广大员工的隐忍,当成自己处事不惊的能力。再次告诫油田公司那些盘踞一方的“座山雕”们,也千万别把这部分人不得已的请假行为,当成你们新的寻租机会。 八 冉总,回过头来想想,您让正在各行各业为油田发展作出贡献、尚有一技之长的员工,转岗为他们并不熟悉的采油工,是否是资源的有效利用。
表面上看,您将油田相对富余的工程技术人力资源配置到相对缺乏的采油工岗位,是人力资源的平衡和再利用,人力资源得到有效配置。
但我们的视野只要稍微放宽一点,从整个油(气)田开发的产业链上来分析,你就会得到相反的结论。整个油(气)田开发产业链包含上游的工程技术服务企业、中游的油田地面建设企业和下游的油田采收企业。现代企业战略成本管理更加注重整个产业链的成本优化,只有包括油气开采上、中、下游整个产业链成本的降低,才能带动整个油气开采业整体成本的降低,才能真正贯彻您“低成本战略”的思路。
长庆(油)气田开采上、中游企业在长庆的发展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否则长庆今天的成就无法解释),也积累了深厚的管理经验、锻造了一大批优秀的技术和操作人才。
我们无法想象,解散这么一大批既熟悉管理又熟悉业务的优秀队伍,而引进中石油其他的队伍来替代,油(气)田的开发成本得到有效降低?举个例子,将一个录井工程师配置到采油工岗位,他所创造的价值也就是一个采油工的价值;而您又不得不支付一个录井工程师的价格重新去聘用一个并不熟悉长庆业务的录井工程师,原有人员创造的价值在减少,新聘用人员所创造的价值也在减少,而所支付的人工成本没有改变,成本何来降低? 九 市场经济有市场经济的规律,我们不能打着市场旗号,倒行逆施,竟干些违背市场精神的事。
市场经济一条最基本的特征就个人选择自由,请问冉总您这些年打着尊重市场配置的旗号,到底给了您手下员工多少选择的自由?您实施的各种指令性的“拉郎配”,朝令夕改,完全与市场经济的精神相背离。
市场经济强调社会、国家和集体是个人的集合,只有任何一个人的福利都得到改善,至少没有损失,才认为国家、集体的福利改进了,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前提下,任何个人的利益都应受到尊重和保护,不应被剥夺,任何个人的利益是绝对公平的。
然而您这些年,为谋求长庆油田所谓的“跨越式发展”,以牺牲个人利益、相关方利益和以服从国家、集体利益为借口,损害、忽视最基层最广大员工的利益,搞了太多的形象工程、面子工程,少部分人的受益是以多数人的受损为代价的,整个长庆沿着非帕累托最优的途径发展,最广大员工的积极性不能有效激发,“市场经济”变成了“市场社会”。
这种结果,也完全背离长庆几十年发展所积累的“攻坚克难、拼搏进取”的企业精神,宝贵的精神财富损失殆尽。
十 其实损失殆尽的又何止是企业精神?企业在重组过程中的浪费、流失和“消亡”的国有资产又何止万千?打开谷歌地球,查看一下长庆各作业区域的场区,只要对比一下几年来的图片,您就会明白这些价值不菲的设备几年来纹丝不动,任岁月的风霜剥蚀了曾经的容颜。
企业的重组让这些曾经产出过巨大价值的资产为了不“国有资产流失”脉脉地在太阳下“消亡”,与他的主人,一个积累了数十年、年产值数亿元的企业,一同香消玉殒。 十一 至此,我们再来回顾一下您引导长庆发展的路线图:无限放大低渗低效油气田的开发愿景->只有实施低成本战略才能有效开发->压低价格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大量将工程技术服务业务发包给其它中石油企业和特权民营企业->长庆内部国有工程技术服务企业工作量不饱满或者效益降低->人员相对富余->解散部分企业->配置到采油(气)一线工作…… 这真的是一条没有赢家、自我毁灭的不归路。
谁也不知道,这样发展下去,如果到最后产量的泡沫一旦破灭,消亡的是不是自己本身? 还好,还没有等到那一天,您就先于长庆走上了不归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