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福特克兰斯 从斯特拉福到奥克兰——
虽已近夏,从巴黎到布鲁塞尔到卢森堡到阿姆斯特丹到海牙,天气却出奇地寒冷,一路阴雨。可最后抵达伦敦到牛津到莎士比亚故乡斯特拉福镇时,却是一路阳光,处处茵绿,人们也如绿地上的野花,蓬勃着,洒脱着。
笑脸新鲜,建筑古旧。斯特拉福窄街是一条绵延了400多年的街道,可以想见,这样的小镇这样的窄街,无论在英国在其他国度都有成千上万;又可想见,莎士比亚从十三四岁辍学到22岁离家去伦敦,或赤脚或穿靴,不知在这窄街上走过多少遍跑过多少遍。如今从一条条窄街到整个小镇,到处是店铺、摊位、名人古迹,也到处摆满文化纪念商品……斯特拉福镇名扬宇内,早已成为旅游者必来的旅游胜地。
埃温河静静流过小镇。弓形石板桥下清水碧波,靠岸摇着簇簇芦苇,河心一群白天鹅。伫立河边,不知这河源自哪里,又流去何处?一个因交不起学费而十三四岁辍学的穷孩子,退学之后干什么?劳作、戏耍抑或跟从小商贩的父亲经商?在埃温河里游泳戏耍、捞鱼摸虾也应该是他青少年时的生活内容之一吧,否则就不会有他是因为偷猎了别人家的鹿而于22岁跑去伦敦的传说。
他是涉河而去还是沿河而逃?到了伦敦又是借什么机缘谋到那个在剧院前为观众看马的差事,之后又如何成为剧院的杂役和演员?从《仲夏夜之梦》《威尼斯商人》到《理查三世》《亨利四世》再到《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奥赛罗》,37部剧作富丽堂皇,可他何时读的书?从庶民到贵族、从商人到宫廷,这丰盈的生活宏大的视野珠玉般的诗句来自何方?
埃温河畔,莎士比亚故居藏在小镇深处,绿树丛中。没有了原来的建筑,没有什么藏书和手稿,几乎没有主人的任何痕迹。有的只是一片约摸两三千平方米的长方形绿地,绿地低于窄街,四周围着白漆低矮木栏。绿地一端错落着一座座铜铸石雕,塑的是哈姆雷特、理查三世、亨利四世、奥赛罗等一个个莎翁笔下的经典人物。他们浑厚劲道、细腻传神,不分寒暑地站在这里,沉默着,审视着,经受着世间凉热,观察着历史流变。
莎士比亚渐渐有了些钱后,曾回故里买了房屋地产,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直至1616年4月23日,52岁的盛年悄然离世。那房子院落当年就是盖在这块绿地上。因为穷困,他的院落被后人卖给了一位牧师。开头,牧师倒也住得安然,不知从何时起,随着莎剧的声名远播,这个生前寂寞的人陡然声名鹊起,他的故乡也被涂上了一层层神秘灵圣的色彩。
于是,一群又一群远方朝拜者来到这小镇,瞻仰,膜拜。牧师不胜其扰、不胜其烦,竟一气拆掉院落房舍,这里,终于轰然倒塌了。
不知是镇上的智者,还是远方的知音,他们终于意识到逝者的价值、艺术的光辉,地上的建筑可以任人铲平,心里的艺术大厦却是任何强横愚顽也难于拆毁的。于是他们以满心的虔敬、出神入化的技艺,塑起莎士比亚笔下的一个个人物雕塑。这十几座莎剧人物的铜铸石雕矗立在那块天才的土地上,长长久久地彰显着莎士比亚的精神情愫与灵韵。
在大西洋那边,大西洋与太平洋相夹的大陆上——美国加州的奥克兰市,也有一位作家的故居,就是坐落在如今杰克·伦敦广场上的杰克·伦敦小木屋。广场面临旧金山湾,广场上有商店、餐馆、酒吧,度假者络绎不绝……惟独那座小木屋依然低矮残旧,木门紧锁。
透过窗玻璃,依稀可见杰克·伦敦书写过的原木长案,他睡过的木板床和一块灰得沾满尘土的毛毯,板壁上挂着他用过的马灯、长枪和落满灰尘的渔网。寒酸尽管寒酸,可那小木屋及至屋内的简单用具却喷薄着一个天才作家的生活轨迹和生命活力。
他出身贫寒,做过报童、工人、水手,他淘过金,下过海,是个以四海为家的流浪人,这一切都映照于他的小说《热爱生命》《深渊中的人们》《海狼》《铁蹄》《马丁·伊登》……
两处作家故居,却一样地写出逝者生前的困顿寂寞,死后多年才让人记起这个生命的存在和遗痕。让人难忘的是,大洋两边,一实一虚,一个是精心构建,一个是原物保留,同样张扬着他们生命的脉动和对人类文明的贡献与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