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平康有为 康有为、廖平往来书信
與康長素書——廖平 長素先生足下:羊城分袂,倏忽廿年。音書未通,情感長切,想同之也。世運變遷,浮雲蒼狗。台端以高騫而見疑,鄙人潛伏,亦不能免咎。國事差池,忽驗揖讓。各人升沉,禍福更何足云。頃因事北游,訊悉近况,妙晤任公,積素良慰。
君未肯遽來,我不能驟往。東望茫茫,彌增忉怛耳。憶昔廣雅過從,談言微中,把臂入林,彈指之頃。七級寶塔,法相莊嚴,得未曾有。巍然大國,偪壓彈丸,志欲圖存,別搆營壘。太歲再周,學途四變,由西漢以進先秦,更由先秦以追鄒魯。
言新則無字不新,言舊則無義非舊。前呈四變記摘本一冊,求證高明。周璞鄭鼠,不知何似。子雲言高者入青天,自非同遊舊侶,恐山陰道上,轉成迷惑耳。惠頒不忍二冊,流涕痛哭,有過賈生。
然中外優劣,後起者勝,積非成是,洽髓淪肌,非有比較,難決從違。閒常判五洲為昆弟,推世界於中華,据撥亂言之。禮為孔創,始別獸禽, 春秋所譏,坊記所防,皆與海外程格相同。中人日用,舊疾久愈。
藥方流傳,博施同病。洋溢蠻貘,今當其時。前陳倫理約編,頗為申叔、無量所許,以為戰勝攻取,非此莫由。特鈎深索隱,難得解人。以石投水,端在足下。政學中外,同剖野文。指揮若定,進退裕如,所謂深入黃泉者非邪?以是為救時保教奇策,台端其許之乎?鄙人畢生勞瘁,晚成二編,一以尊孔,一以救國。
嗟乎!尋行數墨,世不乏人。若此秘微,惟恃知我獨是。臣精衰竭,無力擴充,非藉羣才,難肩巨任。匠門多材,何止七十。深望閱兵秣馬,分道守攻。
大功告成,克副素志。敢不撰奉凱歌,歡迎大纛,亦世界未有奇業耳。倉卒臨穎,不盡所懷。廖平再拜。 答季廖平書——康有為 季平仁兄先生:大劫飛灰,人間何世。醫院臥病,淒苦寂寥。故人之書,忽來天下。
循誦三四,如見神采。軒昂鼓舞,頓爾忘憂。參商東西,無由合併。願言懷思,我勞如何。昔聞執事,說經鏗鏗。見忤當道,其與僕書三焚,不略同耶。道大不容,與君正堪共笑耳。僕昔以端居暇日,偶讀史記,至河間獻王傳,乃不稱古文諸書,竊疑而怪之。
以太史之博聞,自謂網羅金匱石室之藏,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若有古文之大典,豈有史公而不知。乃遍攷史記全書,竟無古文諸經。間著古文二字,行文不類,則誤劉歆之竄入。既信史公而知古文之為偽,即信今文之為真。
於是推得春秋,由董、何而大明三世之旨。於是孔子之道,四通六辟焉。惟執事信今攻古,足為證人,助我張目。道路阻修,無由講析。又寡得大作,無自發明。遙想著書等身,定宏斯道。方今大教式微,正賴耆舊有伏生、田何者,出而任之,非執事而誰歸?臥病困苦,無由一一吐盡肝膈,且待後日。今僅上中庸注、禮記注各一卷,惟乞是正。端啟:敬問興居,不盡悽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