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平北语 北语高翻刘和平院长 | 谈“创业”的酸甜苦辣
最近中国的领导班子在反反复复各种场合都在讲,要大众创业。我想来想去,作为一个大学老师,有40多年的教龄,我怎么创业?今天我在讲之前,先就这两个字做一个定义。“创”字不提了。我们主要谈后边这个“业”。作为商业界创业,像马云一些人物最能代表。
我今天要讲的“创业”,这个“业”不是商业的含义,更多的应该是做事情,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一辈子能够做一件事,把这一件事情做好,也叫创业。我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观点。
我下边就跟大家来谈一谈,我自己所谓的创业历程。也就是说,我做的一件事,那么,这件事情做到今天还在路上,所以我今天讲的题目就是“创业,在路上”。
大学时期反思翻译教学:“每周两小时,一年下来能记住多少?”
记得7岁的时候,我上小学,老师们问:“你们长大以后做什么?”我当时的梦想非常简单,当老师。11岁的时候,有一个机会考外语学校。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又有了当翻译的想法。这两个梦都实现了。恢复高考以后,我是77年那一届又考入大学,进了学校。
当我在课堂上看到老师、特别是教我翻译的老师每每扬起那种羡慕的目光的时候,我也很纠结,我所纠结的情况其实很简单。我一直都想:我的老师都很好,水平非常高,他们翻译了很多作品,但是如果像我这样一个大学生,每周上两个小时,在这两个小时就算我再努力,我能记多少?因为当时我自己感觉是每周下来,可能我会多记一些单词,我会掌握一些新的翻译方法。
但是我算来算去我不知道这一年50多周还有放假,除了放假以外,我每周就这两个小时,假如说我能记20个单词,或20个词组,一年下来我能记多少?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后来在82年初大学毕业的时候,又被留在了北京语言大学当老师。
实际上我当老师的梦已经在74年1月实现了。当时是在北京的一所重点学校做中学老师,我教过初中生,教过高中生,当时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好老师,只是我心目当中的那个梦一直在追,至于能不能追到,我不知道。但是大学毕业以后,我开始教书,这个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教翻译课,无论是口译还是笔译,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够帮助我们这些孩子们学得更好,学得更快,能让他们在毕业之后插上翅膀,能够自己飞?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促使我去了法国,开始读硕士,硕士论文当时的题目就是《中国的口译教学》,用了8个月的时间,读了几十本法文英文的书,修完了5门必修课程,最终又完成了像现在中国境内几乎跟他们相匹配的博士论文的这样一个厚度的硕士论文,因为当时要求硕士论文也要在120页以上,国内现在的博士论文大概在120到150页的中文,个别学校是外文写,我们是用外文写,因此用8个月的时间,不仅修完了课程也通过了答辩。
我自己一辈子当中遇到了很多贵人,那么当我硕士论文通过之后,两个校长,巴黎高等翻译的前校长Danica Seleskovitch,和当时我在学校时的校长MananneLederer,问我的问题很简单,说Madam Liu 你为什么不读博士学位。
大家知道,89年90年那个时代,博士还很少,而且当时出国遇到了很多困难,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出国像我们这些公费的有明确的规定是不许注册学位的,只能进修,估计是担心一旦读了学位不可能按时回国,甚至是不回国,不管怎么样我自己有想法,那么这个想法就迫使我违规注册了硕士学位,那么在注册了这个学位之后,我读下来了。
这个时候两位校长又想让我读博士,可是我想,在国内当时其实大学里边硕士已经够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再读博士,而且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更没有金钱能让我继续再读三年到四年的博士。
后来导师非常好,他说:“这样,你再用两三个月时间把博士论文大纲写完,写完之后,我们再通过了你就回国,然后你写一章给我寄一章。”于是,就开始了漫长的写博士论文的这条路。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戏剧性的变化。估计在我退休之后可能如有机会的话,我会用写书的方式把它写出来。太多的酸甜苦辣。
我围绕着我要讲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有想法”。那么当时我就回来,回来以后,写一章就给导师一章,但是这样的事情没能持续,到了93年,无奈之下,我又下决心,抛弃自己的孩子,抛弃自己的家庭,最终又回到了法国。用了3年时间读完了博士学位,非常艰难但是顺利通过。
96年的时候,我的梦又开始了。这个梦就是我一直想要做的翻译专业,在我还没有回国的时候,我就写了一封信给当时的校长,让当时的汉语学院的院长和我们学校一位作家教授带回到学校,我在信上阐述北京语言大学应该开翻译专业,直到我回到学校,没有音信。
给我的答复是,刘老师你的想法很好,我们研究一下。好吧,我等。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又找到了后来上任的校长。我还是讲同样的事。而且这件事情在学校的很多地方,我见到一个院长我就跟他说咱们合作吧,我们一起办一个翻译专业。见到国际关系系的那些老师,我说咱们合作吧,我们办一个翻译专业。见到任何一个校领导,没有别的话,就是要办翻译专业。结果还是石沉大海。
大家知道这个梦一下做了15年,2011年5月份,终于成立了北京语言大学在中国语言类院校里边的最后一个翻译学院,换句话说,在语言类院校里边其它几个有名的学校,早就建立了翻译学院,但是当时参会的仲伟合老师他对我们校长说了一句话:北京语言大学是最后一个建翻译学院的,但是建院的规格,档次是最高的,因为建院的时候机会很好,我们请到了国际上跟翻译相关的三个机构的所有领导,同时还有二十多位国际上的翻译学院的院领导参加,见证了我们这个孩子的诞生。
想法是第一步,那么接下来就是“有规划”,有了想法没有规划梦照样不能实现。
在座的有的老师可能非常清楚我这个人的性格,我写了一份可行性报告,对高级翻译学院未来5年的发展做了规划,虽然孩子诞生了,成长非常艰难。不想多说,也放在今后的书里。我只举一个例子,比如说,翻译学院成立了以后,到底是在一年级的下学期我们筛选学生还是我们另辟战场重新招生,就这一件事情筹备组开会无数次决议,无数次推翻,最终,我们把一个班的法语,一个班的英语拉出来,成立了全国第一个有两个语种以上的翻译学院,因为在我们之前都是英文,我曾经还在某些会上开玩笑,我说你们成立的学院应该叫英汉翻译学院,不应该叫翻译学院。
我们成立了跨语种的学院,到今天为止,这个孩子已经接纳了无数个语种,讲到创业这个事业,那么从一个孩子的诞生走到今天,有一些是我规划当中的,有一些是我规划之外的,但是我脑子里边其实有设想只是不敢讲而已,比如说,今年(2016年)的5月份正好是孩子5岁生日,这5年我们做了很多事情,架构已经建立,在架构之外,我们做了很多很多别人没有做的事情。
一个例子,我们从开始就成立了翻译励学奖学金,这个奖学金是当时成立系和院的时候,一些企业赞助的,到今天为止一分钱本金都没动过,但是我们每年在发奖学金。钱从哪里来?我们有爱心,特别感谢我们今天在座的很多我的学生,我们毕业的学生里边很多同学,他们这种爱心的奉献是会进入历史记载的。
因为他们每次去实习回来,他们挣了一点点钱,就会主动拿出来至少10%交到奖学金里边,而学院也把这笔钱无论多少,一块钱、十块钱我们都记录下来,然后交到学校财务处我们翻译励学奖学金的独立账户上,而且每个同学都有财务处的收据,就这样,像滚雪球一样,我们的翻译专业在不断不断地扩大。
那么,去年两件事情让我非常非常高兴。为这个孩子高兴,也为我们翻译专业高兴。为中国的翻译事业高兴:一件事情是我们去年本来不应该如期实现的这个梦实现了,虽然不大,但是也是一个象征,我们五月份成功地加入了国际翻译学院联盟,因为按照这个机构的要求,学院建设五年以上才有资格申请,我们是在第三年启动了我们的计划,就开始申请,但是我没敢跟学校领导承诺;第二件事情是到目前为止,在高校里边,我们做的真的是力度非常大的,去年我们拿到了国家的财政也就是纳税人的钱1200万,现在已经建成了北京语言大学中外语言服务人才基地,我们把所有的这些钱都武装在我们的实验室,为的是让这个专业继续发展,为的是能够让我们的专业发展跟上时代的步伐,这叫规划。
有想法有规划还不够,还要有毅力。做一件事真的没那么容易,我上课的时候有时跟同学们讲,如果要说苦,要说酸甜苦辣,我真的想找一个地方自己去哭,但是我很少哭。你们无法想象一个学院在一个大学里成长出来之后所遇到的困难,我们建院的时候没有钱,这个广外的仲校长他们十年前建院的时候,据说还有两万块钱是吧,借的,跟学校借的。
我们也没有借钱,但是我们走过来了。我跟校领导拍过桌子,每一个校领导来调研,我都在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去哭诉,去哭穷。为什么,我们这个团队这些人每一天都在比其他老师更多地付出,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资金去回报他们,他们一直在奋斗,他们非常优秀。
毅力实际上还要体现在方方面面,我们的教学大纲每年都在调整,一会儿最后我会讲到现在的社会的变化促使我们又在进行改革。这个毅力实际上就是要求我们只要认准了目标,目标是什么,其实我刚讲的有想法就是市场上讲的定位,有了想法有了目标有了规划之后,我们要有这种毅力,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方向,要敢于去克服困难。
有毅力还不够,我觉得当今的世界最缺乏的是耐心。很多人太急于成功,特别是现在功利主义有点盛行,我不敢说盛行,我说有点盛行。很多年轻人包括我们职场上的人,特别想说,今天我做了一点点事情,然后我也去拼搏了,我也克服了困难,我想看到的就是成功,缺乏耐心。
其实我自己走过来带着我们整个团队走到今天,我们在不断努力,我们不能说我们今天很完美,其实365天每一天都有新问题,每一天都是挑战,每一天我们都在迎接朝阳的同时把它送走,准备明天再启程。
所以总结我刚才讲的就是要有想法,属于定位,要有规划就是目标,要有毅力,就是要面对挑战和困难,要有耐心不要太功利。创业在路上没有截止,没有终点。
我个人觉得我这么多年走过来,74年1月份开始参加工作当老师到今天为止,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成功,今天我也不算成功,我只不过做了一点事,回到刚才的“创业”二字,其实就是那个“业”,我自己描述的“业”,不是他的“业”,也不是国家的“业”,这个小“业”其实它是融在这个大“业”当中的。哪怕我们每一个人就做一件事,把这一件事情做好,我觉得也是一种安慰。
我想就目前整个的国际的发展,讲我自己的一点点想法。
我今天站在这里,要感谢中译语通,因为他们的胆子很大,他们今天要做这样一台节目,实际上是要持续性地发展,不是做一场,那这就意味着一定要有毅力,要去突破,敢于去面对很多困难,这不足以能让我们踏实。为什么?我在课堂上最近一直在讲,那天跟同学们也在讨论AlphaGo取胜了,我们这些搞翻译的人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失业吗?难道我们要放弃吗?我们想想看,古老的翻译是我们人在做,一支笔,一张纸,然后出现了机器。
那个时候,大家发明机器的时候是想什么?是说:哎呀,我的任务太繁重了,有没有可能有一部分工作让机器来做,于是出现了机器翻译。
后来又出现了机助人译,也就是说,人发明了机器,机器做一部分,然后做一部分,实际上它在帮助我们做,而慢慢又转成了人助机译,这个历史在发展,结果到今天我们进入了什么时代?我自己是做口译,做笔译,我同时当教师,我同时搞科研,我自己觉得翻译这个专业,这个事给我带来的最大最大的收获,就是它让我每天都在学习,我曾经讲了很多题目,学习翻译是学习一种特殊的思维模式,学习翻译其实就是迫使我们每个人每天不停地去学习,甚至我讲到学习翻译有一个非常好的事情,就是防止老年痴呆。
那么到了今天,大数据、云出现之后,现在又是进入了一个智能化的时代,我的理解是,在大数据基础上的智能化时代,面对这样一种发展,机器要跟我们竞争了,为什么,凡是重复性高、凡是程序化、凡是我们人能想到的那些东西,现在已经都可以智能化了,都可以由机器来做了。
你比不过机器,所以现在如果有人说,明天我们就失业了,我说这个人是低智商,为什么说他是低智商?就算它再智能化,机器是人发明的,再往前走,还是人让它干什么。换句话说,我们人一直站在背后,是不是这样?所以,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那我们怎么想?我们不是去跟机器竞争,智能化时代我们要做的是,我用我的智慧战胜智能机器。这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大家同意吗?
我想我今天主要讲的,刚才已经总结过了:有想法,有目标,有毅力,有耐心。我觉得还有一句话想跟大家分享,大家可以想想是谁说的:人的才华是刀刃,辛苦或者叫做艰辛是磨刀石,你的才华再高,或者刀刃再锋利,长久不磨,也会生锈。
我喜欢翻译专业,我喜欢当老师,我愿意跟大家一起分享。虽然站在这里我的年龄应该不小了,但是我自己愿意再创业,在我自己这个小小的事业上继续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