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识途哥哥 马识途三哥马士弘:我参加了抗战的6次大战

2017-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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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马士弘(左)与弟弟马识途(右)合影.摄于2013年11月25日口述实录"很多人战死了.剩下的人继续坚守,没有接到命令,一个人都不退半步.举目

马士弘(左)与弟弟马识途(右)合影。摄于2013年11月25日

口述实录

“很多人战死了。剩下的人继续坚守,没有接到命令,一个人都不退半步。举目所见,都是鲜血,十分惨烈。我身边的人,几小时前还跟我说话,现在已经牺牲了。想起一首唐诗写着‘战士军前半死生’,我很是感慨。”

2014年9月7日,马士弘度过104岁生日。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69周年,在他过生日的前几天,四川人民出版社副社长骆小平将刚出版的《日本战犯的侵华罪行自供》11册丛书送到他的手中,这是一份极有意义的生日礼物。9月17日,在成都和平街的寓所里,马士弘接受了华西都市报记者的专访,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故事从他口中娓娓道来。

戎马多年的老兵 说“我并不是一介武夫”

虽然戎马多年,但马士弘见到华西都市报记者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并不是一介武夫。”

马士弘的家住在成都市区的和平街,“和平”二字,正是当年激发他投笔从戎、义无反顾地走向抗日前线最直接的原因。“上世纪30年代初,我在北平读大学时,目睹日本侵略中国。激于青年爱国热忱,我投考了国民党军官学校,从此注定了我一生的方向。日军的罪行,让人义愤填膺,希望中国人永远不要忘记这段侵略史。我们中国人热爱和平,但绝不怕强加于我们的战争。”

马士弘虽然已是104岁高龄,但除了腿脚行动不便,他的思维仍然缜密,嗓音洪亮。回忆起当年参加过的各大战役,马士弘仍能准确地说出敌我双方参战兵力,部队番号以及战况细节。聊到兴奋之处,马士弘还拿起书桌上的老花眼镜和放大镜当道具,摆出一个简易的作战地图。

军校毕业后参战 从淞沪会战到武汉会战

马士弘在北京读书时,想要报效国家,正好黄埔军校11期到北平招生,他一考就被录取了。

那时候,蒋介石把黄埔军校从广州迁到南京,之后黄埔军校就改成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在军校里,马士弘被分到第二总队。第二总队全部由大学生组成,直属政治大队。

首先是3个月的入伍期,训练非常严。学员们冬天穿的棉袄,跑下来就湿透了。当时蒋介石担任校长,张治中担任教育长。“每星期一早上,蒋介石都要来参加朝会训话,强调军人要服从国家的安排。别的教官也这样讲,天天讲,我们天天听,思想慢慢就变了,我就成为国民党的职业军人了。”

1935年10月,马士弘从中央军校毕业后,参加过蒋介石直接领导的“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视察团。后来被分配到四川,安插到邓锡侯在乐山的川军28军163师,意在转变地方部队,让他们归顺中央。“163师的团长很年轻,他对我很器重,叫我当军事队长,集中全团班长,让我教大家学德国操。之后又委我当连长。但我看不惯四川军队的腐败。那时候的川军士兵有两支枪,一支是步枪,一支是烟枪。我看不惯,拿烟枪怎么打仗?”

这时,国民党著名将领罗广文给马士弘来信,邀请他加入自己麾下。当时,罗广文是第18军第14师42旅少将旅长。马士弘说:“罗广文的父亲与我父亲是好友。我父亲当县长的时候,请他的父亲当秘书。罗广文叫我离开地方杂牌军,到他所在的中央军嫡系部队去。我正想离开呢,就到了江苏无锡,在罗广文的部队里担任侦察连连长。”

1937年“七七事变”后,国共两党结成统一战线共同抗日。当年,上海“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刚加入18军的马士弘参与了这次大战。2005年7月,在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前夕,马士弘写下一篇名为《“八一三”上海抗击日寇和大撤退》的回忆文章,洋洋洒洒近万字详细记述了他在这次会战中的经历。

马士弘说:“最开始我军士气很盛,血战100天,我们寸土不失。但后来由于我军战略失误,日寇侦知我杭州湾兵力薄弱(仅一个团),偷袭杭州湾金山卫,登陆成功。”

马士弘亲眼见到,由于最高指挥官错误决策,下令总撤退,几十万大军后撤,老百姓也跟着,扶老携幼,形势大乱。日寇陆军、飞机跟踪追击、扫射,军民伤亡惨重。

在湖口要塞狙击完日寇后,马士弘所在的42旅合编为整编第18师,他由连长调任为18师参谋处任少校参谋。后来,马士弘参加了武汉保卫战,随部队与日军激战多日。因三面受敌,武汉于1938年10月25日沦陷,马士弘所在的18师急行至汩罗江南岸布防。

战士军前半死生 子弹曾经擦着额头飞过

武汉会战后,马士弘紧接着又参加了长沙会战。

当时18师的任务是防守洞庭湖畔,阻止日军军舰由洞庭湖继续前进。时值冬天,洞庭湖水位下降低浅,日寇军舰不能进入,其陆军冒进兵力又不足,和中国军队战斗数日后即自行退走。

18师移驻常德数月,于1939年3月奉命移防入川,驻防重庆北碚整训,并担任陪都卫戍任务。1940年,日军分成两路,一路由荆门经当阳南下,一路由江陵沿江西进,直逼拱卫重庆的宜昌,宜昌战役打响。

第六战区司令长官陈诚紧急调动18军到宜昌前线,马士弘所在的18军18师也由重庆码头分乘轮船,经过一天一夜奔赴宜昌急援战场。

当时中国军队的师指挥部设在镇镜山的高地上。日本人先用飞机侦察,接着水陆并进,迫近宜昌城。

马士弘回忆说:“我受命将师部直属工兵营、警卫连、侦察连、机炮连组成一个战斗突击队,我担任队长,工兵营长谢真勋担任副队长。我们兵分两路,由我和谢真勋各率一部阻击日军。我们两路夹攻,很快收复了谭家铺、古老背。”

后来,军事要塞谭公山被攻占后,中国军队腹背受敌,18师与日寇在宜昌城内展开巷战和白刃战。马士弘说:“很多人战死了。剩下的人继续坚守,没有接到命令,一个人都不退半步。举目所见,都是鲜血,十分惨烈。我身边的人,几小时前还跟我说话,现在已经牺牲了。想起一首唐诗写着‘战士军前半死生’,我很是感慨。”后来,因为全师伤亡损失过半,马士弘奉命撤回四川忠县整补。

日寇自1940年攻陷宜昌后,一直意图攻占长江最后一道防线——石牌要塞。如这个要塞失守,日军军舰就可以长驱直入到重庆。

蒋介石深知这一战关系到抗战最后的胜败与国家存亡,于是下达死守命令,少将以上军官立遗书,凡临阵脱逃者按军法处置,战至一人也不准离开要塞。

1940年夏,马士弘所在的18师由坪山坝开赴鄂西前线,担负守卫长江石牌要塞及三峡地区任务。1943年5月,日寇向石牌发起强烈攻势,敌我双方投入兵力达10多万人。

马士弘时任18师53团副团长兼第三营营长。有一天,马士弘在柳林沟和日军一个大队打了一场艰苦的遭遇战,战况惊心动魄,“我们打了一天。第二天,我的副营长的下巴被子弹打掉了。日军在对面山上用机枪扫射,我没注意到。但我正好在扭头,嗖的一下,我自己都不觉得有子弹过去,当时的战斗是非常紧张的。那颗子弹从我额头擦过去,就流血了,但我以为是汗水,紧张嘛。我身边的卫兵说,营长,你受伤了。我一摸,脸手上全是血。”

马士弘叮嘱卫兵,不要告诉其他人,因为他是营长,假如下去治疗就没人指挥了。于是在伤口上涂了点云南白药,经过简单包扎又继续战斗。

70年过去了,这个伤口一直陪伴着马士弘。马士弘指着自己的额头,让华西都市报记者摸那道伤疤,还笑着说:“摸到没?还在呢。”

解救500妇女 树林围剿日军骑兵队

1943年底,马士弘参加常德会战,任西面侧翼兵团18军18师53团三营营长。12月14日中午,部队到达当地易家坪。迫击炮排去山侧侦察炮兵阵地时,听到山上庙内有哭叫声,庙里火光冲天,庙门紧闭,被人用横木钉死。马士弘命令迅速打开山门灭火。

马士弘回忆说:“我入内查看,见庙内两廊墙根下有不少中国妇女。有的穿日本军大衣或军上装,有的仅穿一件单衣,有的穿军胶鞋,还有赤脚的,蓬头垢面,状极凄惨。她们都是年轻妇女,我们进庙时,她们都很害怕。”

马士弘向她们解释说:“我们是中国军队,是打日本的。日本鬼子被我们赶走了。”妇女们群起欢呼得救。经细问,才知道这些妇女是日军从常德、慈利、临澧、桃江、汉寿等地带来的,有的是日军败退时沿途搜抢来的。最初有2000多人,被押解过程中,有的在夜间逃跑了,有的病了不能走被丢弃了。

因连日下雨,路烂难行,600多华里走了半个多月,到易家坪附近,只剩八九百人。离公安江边还有近200华里,因中国军队追击迫近,日军见不可能全部带过江去,竟将不能走的妇女关进庙子,意欲烧死。幸亏马士弘率军赶到,救下她们。经清点,获救妇女有512人。

还有一次,马士弘率全营追击日军,发现一支日军骑兵队在前方疾行。他下令全营尾随跟踪,日军竟然没有发现。暮色降临,日军在一片树林里扎营,马士弘派出一个连埋伏在公路边,如果战斗打响,这里将是日军逃窜的必经之地。接着,马士弘又派人摸进树林潜伏下来。凌晨时,马士弘打响信号枪,全营士兵围剿日军。

“我们的突击很成功,他们拴在树上的战马因为受惊,撞死多匹。”那场仗打得漂亮,不仅日军悉数被击溃,而且还击毙了一个中佐,马士弘将他的军刀作为战利品一直保存到解放后。

老兵档案

姓名:马士弘 年龄:104岁 民族:汉族 职务:曾担任国民党军队少将副师长

经历: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从1937年开始,经历了淞沪会战、武汉会战、长沙会战、常德会战、宜昌会战、长江石牌要塞保卫战等正面战场上的六大会战,他参与的大小战役加起来有 20 多场。他曾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也用妙计歼灭过日寇骑兵,还解救过500多名良家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