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下河救人遇难 儿子亲眼目睹父亲罹难
爸爸,坚持住”“爸爸,加油!加油!”6月11日,一则长达3分44秒的视频在网上流传。视频画面中,3名男子在水流湍急的河中央翻滚,努力想游出漩涡,却最终体力不支,逐渐停止挣扎。画面外,两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始终不断给努力求生的人鼓劲加油,让人听之恻然。
6月10日,成都郫县安德镇全家大坝,于强、张正祥等5家人相约端午一起来这里玩耍。
下午4点40分左右,欢乐的聚会突生变故——肖军、喻春祥乘坐的皮划艇被大坝下的漩涡掀翻,为了营救两人,于强、张正祥相继跳进河里。不幸的是,4人最终2死1失踪,仅喻春祥1人生还。
6月10日中午,于强一家3口吃过午饭,驱车到成都郫县全家大坝度假。同行的一共5家人,都是认识十余年的同学或朋友,平时周末也经常一起聚会。5家人里,于强、张正祥、肖军都是一家三口齐出动,喻春祥、李谭则是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参加。下午2点左右,大人小孩一共13人来到全家大坝,喝茶、踩水,玩得不亦乐乎。
全家大坝有个浅河滩,水浅且平缓,当天下午,河滩上乘凉玩水的人不少。有人乘着皮划艇,也有人套着大轮胎泡在水里纳凉。于强、张正祥等4个爸爸带了小朋友在河滩上玩水,考虑到安全问题,细心的父亲们出发前还准备了救生衣。
“后来不知道肖军从哪儿找到个皮划艇。”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唯一的生还者喻春祥十分痛苦,“最开始我们在浅滩上带娃娃,后来肖军说,前面有个坝,要刺激些。不带娃娃,我们自己去漂流。”
两人穿上救生衣,顺着河边往上游走,并顺利地从河坝上漂了一回。觉得不过瘾,两人又第二次漂流,事故就在这一次发生了。“皮划艇被坝下的漩涡掀翻了,我们两个都落下去,当时肖军还能说话,好像一直在喊我‘注意’、‘注意’!”喻春祥在漩涡里被打了几个转,回头已看不见肖军,他心里有点慌,却无能为力,“我看到于强和张正祥跑过来,于强衣服裤子都没脱,第一个跳下水,想去救肖军。”喻春祥说,他挣扎了10多分钟,幸运地被水流推向了岸边,而于强等人再也没能回来。
被冲上岸的喻春祥精神和体力都已经濒临崩溃,他本能地爬起来往坝上跑去,眼看着于强和肖军依次被冲下来,一直被冲到距离大坝两三百米的岸边,但已经没了呼吸。他不死心,在120到来之前,拼命地给老友做急救,而在这个过程中,于强年仅12岁的儿子小巍,不仅亲眼目睹父亲罹难,还给父亲做了人工呼吸。
“爸爸吐了好多水,喻叔叔一直按,我也一直做人工呼吸,但是已经不行了。”小巍看着爸爸的照片轻轻地说,120到了之后,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救不回来了”。
11日下午,记者来到悲剧的发生地,水坝下一个黄色浮标急速翻滚。当地居民说,这条河水流湍急,当地人从不到那里游泳,“都是到下面的河滩上洗澡的。”
在这场悲剧里,4名父亲除喻春祥生还外,最终2人死亡1人失踪。截至记者发稿前,张正祥仍下落不明。
救人溺亡的于强,生前与儿子在一起。
于强白天帮人采购进货,晚上当代驾赚钱,一年四季忙得像个陀螺。钟敏则常年给朋友做家政,每月收入仅2000余元。在于强大舅子钟小勇眼中,这个妹夫热情孝顺,对家庭已经“尽了力”。
“人都有个时运,他一直没遇到好机会,但是他对家里、对父母,真的没话说。”11日下午,记者在于强家中见到钟小勇时,客厅里已设了灵堂,他正忙着招呼前来吊唁的亲友。
“他特别孝顺,家里老人有点什么事,我有点什么事,说一声,他立马就要办。对朋友也是,特别热情,虽然自己景况一般,还是喜欢帮助别人。”钟小勇拿着妹夫的照片,言辞中掩饰不了心疼和埋怨,“去救人之前,他也该想想家里啊!想想老婆娃娃啊!光想着救别人,现在家人怎么办?”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哭起来,“这么好个人,咋说没就没了啊!”
他的儿子小学刚毕业即将上初中,于强的儿子小巍小学刚毕业,上个月通过了泡桐树中学的甄选考试,9月将迈进中学校门。然而于强再也看不到了。
在父亲出事后,小巍第一时间找到当时正在农家乐里喝茶的妈妈,并始终陪伴左右。这个12岁的少年从事发后到现在,一直表现出异常的坚强和冷静,没有掉过一滴泪,这让身边的人都很担心。
“现在人多,他觉得自己要绷起,要撑起来,要当妈妈的支柱。”钟小勇也担心,孩子会不会憋出事,“他毕竟目睹了整个过程,心理阴影太大了。”
而这个12岁的孩子,现在还来不及悲痛伤心,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当起家里的男子汉,一直安慰妈妈。“我家撑得过去。”他说,家里除了妈妈,还有舅舅,还有那么多亲人、朋友,“不会有事的。”
更让钟小勇担心的是钟敏。钟敏和于强是中学同学,高中就在一起,可谓青梅竹马。由于两边父母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从没反对过两个年轻人的恋情。结婚、生子,两人一路走到今天。3年多前,钟敏查出患上脑萎缩。这是难以痊愈的慢性病,随着病情慢慢加重,有可能逐渐失去生活自理能力。
现在,钟敏已经出现中期症状,走路不稳、不能跑跳、无法写字,说话也逐渐口齿不清。可眼看着孩子就要上中学,家里的经济压力增大,6月份,两口子倒腾了一个家庭私房菜——兔头,想挣点钱补贴家用。
可现在于强去了,以后五六十斤的兔头谁搬上楼?家里没了顶梁柱日子怎么过?钟敏脑子里乱糟糟,她不敢看事发前丈夫拍下的戏水视频,听见声音都会马上哭出声来。虽然两人平时也吵吵闹闹,但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也过得美满。她难以接受,那个陪伴自己20多年的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而另一名死者肖军的第二个孩子,6个月后也将呱呱坠地,却永远失去了父亲。
最后一条微信:“喝了酒,不下水”
在妻子的描述里,张正祥是个冷静的人。事发前,在朋友圈微信群里,有人问他:“祥哥不下水呀?”他回复:“喝了酒,不下水。”这也是他在微信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事发当天下午,曾经小酌的他一直在喝茶聊天。“我去看看他们。”下午4点30分左右,他起身出去寻找在河滩上玩耍的朋友和孩子,再也没有回来。据喻春祥回忆,于强为了救肖军跳下河,而张正祥则是想下河救于强,连锁反应都出了事。
6月11日,张正祥的妻子周萍在全家河坝周围徘徊了一整天不愿离去。她想找到自己的丈夫。“我手机里连他一张照片都没有。”红着眼睛的女人望着车窗外,满脑子都是丈夫的影子,“他平时不爱照相,我带孩子出去玩,他经常上班时间凑不上。”这一次,时间凑上了,全家福还没来得及照一张,张正祥就不见了。
喻春祥获救后,跪在河边嚎啕大哭。他的身边,躺着再也不会睁眼的肖军、于强,而张正祥人在何方,他多么希望有奇迹出现。
“他是为了救别人而遇难,即使对方是朋友,也能算见义勇为吧。”6月11日下午,于强的大舅子钟小勇提出,能不能为于强申报一个“见义勇为奖”。
钟小勇说,评“见义勇为”不为奖金,只为了告慰家人。“我们家属心里好过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想给孩子做个榜样,鼓励他——爸爸是为了救人走的,他应该觉得骄傲,不要有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