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晓明王小波 艾晓明:王小波难于被时代淘汰
几年前,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一百年后,一位中文系的新生,在图书馆书架林立的长廊里逡巡,他说:我要找一本书,作者叫王小波。现在王小波已经得到很多人的认可,甚至有一部分人自称为“他门下的走狗”,这只验证了我那句话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还需要时间才能得到验证,那就是,一个时代过去会淘汰掉很多东西,但是王小波的东西难于被淘汰。
我与王小波相识并不算早,甚至在我看来相当的晚。而且我是先见其字,后见其人。
那是1993年的夏天,他正四处奔走于各个出版社之间,小说的书稿在一家又一家出版社里等待审核。当时我的一个朋友是中国戏剧出版社的编审,王小波的书稿刚好在她的手上,于是我有机会看到那些手稿。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手稿并不是手写的,而是用最老式的24针打印机,打在浅蓝色的像一匹布那么长的打印纸上的,这在当时非常少见。书稿看过之后,我就很想见见王小波本人,刚好他住的地方在我们学校附近,于是我就约他见了面。这一见,我们彼此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此后交往便多了起来,再后来我去了广州,我们还是依旧保持联系。
成了王小波的朋友之后,我像其他人一样,热切地希望小波的书能够早日出版,因为他写的小说正是我们想看的那种,应该被更多的人阅读,于是我加入了四处奔波的行列中,与其他朋友一起经历了王小波出书不顺的困境。
还记得一天晚上,银河把小波的书稿送到我家,由我第二天再交给一个出版社的人看。银河说因为小波醉了酒,所以她送来了。我记得当时我们说到小波作品用语粗鄙,李银河回应说:“其实小波内心是个非常优雅的人。这句话我一直记到今天。”
和王小波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记得与他相关的很多事,很多感受,我们现在只能凭这种记忆和阅读来怀念他。到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万寿寺》的情形,拿到之后我就站在走廊上读。周围一切嘈杂都听不见了,只有这些蓝色的句子,带着音乐般回旋萦荡的声音。
王小波总是带着无视禁忌的顽童之心,他的幽默反讽才能和想象奇趣无人能及,他的小说代表着他对文学的关怀和理解,代表了他渴求达到的艺术水准。小波写了真正美好的爱情和性,写了他的人物如何地想要生活在一个可以创造发明,可以爱,可以探讨人的一切自由的可能性的时代,而这个时代却永远也不到来。
总是有人在谈论王小波对这个时代的影响,为什么不能看得简单一点儿呢?读王小波的小说,我常常想,这种小说是为我这样的读者写的。我说过,他是目前中国富有创造性的作家。他的作品对我们生活中所有的荒谬和苦难做出最彻底的反讽。他所要表达的东西如果你可以理解、认可,那么他就足以影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