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冲散文在秋雨中 【荷塘】秋雨中的记忆(散文)

2017-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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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摘要:今天的秋雨,还在下,淅淅沥沥.雨中的家乡,早已旧貌换新颜.雨天的记忆啊,却永远留在心灵的深处,从未离开,成为今生最难忘的回忆!连绵的秋

摘要:今天的秋雨,还在下,淅淅沥沥。雨中的家乡,早已旧貌换新颜。雨天的记忆啊,却永远留在心灵的深处,从未离开,成为今生最难忘的回忆!

连绵的秋雨,在持续了整整十天之后,今天居然渐渐停了。因为据传言,本次的秋雨要持续69天。我欣喜地发现,天暂时有6个小时没下雨了,操场又传来了上体育课的小学生欢呼雀跃的嬉戏声,高中生的篮球嘣嘣的充满活力撞击地面的声音。

我的家乡在渭北旱塬,沟壑纵横。传说当年天蓬元帅路过此地,看见地面平整,心生嫉妒,几铁耙下去,于是变成了今天这幅沟沟坎坎的模样。一年四季干旱少雨,今秋却下了个透彻。雨水虽多,却没有带来洪涝灾害。

因为雨水不是渗进了干渴的黄土里,就是随着明沟暗渠顺顺畅畅地流进了家乡的冶峪河,淌入了泾河,奔向渭河,最终汇入黄河,向着大海奔腾而去。 雨后的渭北旱塬,虽然已经进入初秋,秋雨让树木更加葱茏,空气也更加清新。

王维诗曰:“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正应了此刻的景致。水泥路被冲刷地洁净清新,新修建的橡胶跑道红绿分明,挑动你的运动分子,让你有轻装奔跑的念头。女人的脸水嫩嫩的,被西北风刮得带彩的高原红竟然销迹。

...... 这场雨虽然如《甄嬛传》般的啰哩啰嗦,但我自己喜欢这场雨。这雨使我想起小时候,那时的秋雨似乎特别多,雨季也很漫长。老天爷放假,让人休息,岂可辜负?开始下雨的时候,充满着无限的欢乐。

在劳碌的秋收结束之后,男人们可以长条条地躺在炕上睡大觉了,鼾声如雷。女人们则利用这难得的空闲,开始收拾针线活计。糊好的袼褙剪开,开始做鞋底;花包袱打开,碎画布垫鞋底;黑色的条绒拿出来,给一家大人糊鞋面,白色的布镶边子,黑白分明。

枣红条绒,给闺女糊鞋面,前面绣上一堆黄色的花瓣,格外俊俏。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兹拉兹拉”的纳鞋底子的声音,就有节奏的响起来。母亲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哼着神秘的歌谣。

小孩最高兴,一堆堆留着清鼻涕的男娃女娃,坐在门洞里,挖一块黄泥,揉啊揉,揉得面团一样光滑,细腻,劲道。女孩子们细心地用泥捏着花朵、盘子、茶壶、茶杯、碗碟,摆成一溜溜,里面放几根草儿叶儿,就是想像中的美味佳肴。

男孩子用笨拙的手捏成一个瓦盆样的东西,往里面吐几口唾沫,使出吃奶的劲儿,使劲一摔,就听见“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其他的人就鼓掌,这叫摔“马泥泡”。男孩子乐此不疲,摔了接着揉,接着捏,接着摔。

就图那一声响。小媳妇大闺女则坐在一起打扑克牌,牌已经烂得像软纸。可升级、叫主却丝毫没减阵势,你偷了我的牌,对方出错了牌,笑着、闹着,分外热闹。 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季节进入了陕西人所说的“淋雨”季,整个乡村陷入了一片泥泞,四处都是烂泥窝。

但我们必须上学去,全班只有一两个家长在外工作的孩子有伞,黑布的伞面,巨大的穹窿形,雨点洒不到身上。大多数孩子只能头戴一顶夏季防晒的麦秸编制的草帽,仅仅遮住脑袋。

草帽的颜色已经发黑,吸足了雨水,压在脑袋上,我们小脑袋就感觉异常沉重。还有许多孩子,将化肥袋子里面的塑料袋取下来,袋底的一只角往里一窝,头上一戴,袋子披在肩上,可是窄啊。雨滴顺着塑料往下淌,湿了裤子,水了衣服前面,我们都成了水鸡娃。

家里离学校三四里地,来回身上都是湿的。有的同学脚下穿的是家里的哥哥姐姐穿剩下的雨鞋,黑色的雨鞋,上面补了红色的废旧自行车内胎铰成的圆片,水浸泡后,又漏水了。

走起路来,里面的黄泥水“咯哇咯哇”的响,小脚丫早都泡得起皱了。有人穿着前露脚趾、后见脚后跟的烂布鞋,走一走,甩一甩脚上的泥,结果人滑倒了,鞋子飞走了。教室的屋檐下,砖铺的台阶上,全是被鞋底刮的泥疙瘩。

可是,所有的孩子都准时去上学,没有一个人因为路不好而辍学。 回家的路上,最讨厌经过老安家门口。他家地势低,晴天尘土飞扬,雨天就成了泥胡同。最可气的是,他们家有几十只羊,黑色的羊粪豆豆到处都是。

一脚下去,羊粪豆豆就牢牢地黏在了你的鞋上。三头黄牛的粪便,更别提多恶心了。雨天里,牛羊圈里没有干土垫圈,羊在洞子口咩咩叫着,毛脏兮兮的,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羊粪牛粪味。 回到家里,干柴火早没有了。潮湿的麦秸,不易点着,烟囱因为下雨也出烟不畅了,我们凑在灶火口用嘴吹着,浓浓的烟倒顺着灶口倒进来,熏得满屋子小的流泪,老的咳个不停。

下雨让猪们的的饭晚点了,猪在圈里高声抗议,差点把圈们拱开。我去给猪和食,脚下一个趔趄滑到了,泔水漾在了衣服上,裤子上淌着黄泥水。

母亲一边喝斥一边把我塞进被窝,脏衣服还得晚上洗了在锅盖上、灶火口烤干,明天还等着穿呢。 雨住了,父亲赶紧拿了草绳和磨好的镰刀,给牛割一捆草去。割来的牛草,有时是路旁的青草,有时是地里的豆蔓,有时是没挂玉米棒的禾草。

父亲回来,看不见人,远远只见一个草垛子在移动。父亲的肩上身上全湿透了,脸上衣服上全是草屑。我只记得那双粗糙的手,冰凉冰凉的。家里没面了,让我哥去磨坊磨面,架子车陷在了泥里,出不来。

十七八岁的哥哥骂骂咧咧,没人敢吱声。他的满肚子气无处撒,一脚踹向了进门寻食的老母鸡。没眼色的老母鸡,在脚底留下了一泡黑白分明的鸡屎后仓皇逃窜。我只得拿了个炭锨去收拾,该死的鸡啊!

老话说,立块砖,歇一天;树根椽,停一年。砖立了,椽栽了,雨仍旧不紧不慢地下着。大清早上学去,赵红新的妈妈穿着黑色的条绒衫、两手笼在袖子里站在大门口,蓬着头,逢人就说:“半夜睡着,窑洞里面塌了,吓死我啦。

多亏一家人睡在门口的炕上,要不然早就捂死了。今天住到哪里去呢?”她一边哭诉,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没完没了的雨,让一些人家的窑洞塌了,一家老小无处栖身。秋雨中的他们,无家可归。

雨在下,可是有些事一刻也不能耽搁。太新叔叔死了,雨停时,他去牲畜挖些垫圈的干土。几耙子下去,雨水泡松软的土大面积倒塌。众人将他挖出来时,早已血肉模糊,可他手里还攥着那个已磨光了手把的耙子。云霞阿姨——太新叔叔的媳妇,哭的昏死在了现场。

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年过古稀的老公公,都等着她去养活。一个妇道人家,咋办呢?大雨继续下着,在他家门前的涝池里,溅起了朵朵黄泥水花,一个个盛开又消逝了,荡起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四下扩散。

从坟上下葬归来,人全成了泥人。父亲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说话,最后叹了一口气:“唉,简直是用泥把棺材裹进去的。苦命的人啊!” ...... 那些年,那些场雨,何时停的,已记不得了。留在记忆深处的,它一直在下,就没停过。

那些雨天走过的上学路,早已荒芜。那些在雨天里饿的直叫的家禽牲畜,换的钱早已不知花在何处。在雨中忙碌的父母,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坍塌的窑洞,早已远离了我们的生活。雨中跋涉的我们,长大了。 今天的秋雨,还在下,淅淅沥沥。雨中的家乡,早已旧貌换新颜。雨天的记忆啊,却永远留在心灵的深处,从未离开,成为今生最难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