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祖光有几 老舍有侠气:为吴祖光买下新凤霞卖掉的画
1964年中国文坛发生了一起“中间人物”事件,《文艺报》的主编之一黄秋耘,提出了写人物的17个字,最好写那些:“不好不坏,亦好亦坏,中不溜儿的芸芸众生。”从此受到全国各文艺报刊的声讨批判。冬天,他被发配到山东去搞“四清”。
临走的一个大清早,天儿特冷,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老舍先生来给他送行。秋耘大感意外,在这鬼都不上门的日子,老舍先生出现在面前,觉得一股暖流热遍全身。老舍没说一句安慰同情的话,而是把手杖在地上戳了戳说:“可惜我三条腿,不能跟你们去了!”就笑呵呵地摆手告别了。
现在依笔者看来,那次批判实在荒唐,获诺贝尔奖的《静静的顿河》里的葛里高利,不就是世界文学史上中间人物的典型吗?虎妞、张大哥、王利发……哪个不是中不溜儿的芸芸众生?王掌柜一辈子“多说好话,多请安!……没做过缺德事儿。可那些狗男女活得有滋有味的,单不许我吃窝窝头?”老舍就是平民百姓的代言人!
1981年初,黄秋耘写了一篇短文,他说:我跟老舍没有深交。到他府上经常碰到一些不寻常的客人。他们大都是年逾花甲的老人,有的还领着个小孩。一见到老舍,他们就照旗人的规矩,打千作揖,还大声吆喝:“给大哥请安!
”老舍忙把他们扶起:“别……别这样!现如今不兴那一套了。快坐下,咱哥俩好好聊聊!”接着就倒茶递烟,拿糖果给孩子吃。客人临走时,老舍总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来塞给对方,说是给孩子买点心。老舍向我解释说:“这些人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当年有给行商当保镖的,有在天桥卖艺的,也有当过臭脚巡(旧社会的巡警)的。
你读过我的《我这一辈子》、《断魂枪》、《方珍珠》吗?他们就是作品中的模特儿啊!现在他们穷愁潦倒,我还有俩钱,朋友嘛,有通财之义!……别见笑,我这人是有点封建思想。”说罢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吴祖光在1958年初被发配到北大荒劳改,与外界亲朋几乎断绝了来往,只有新凤霞的信带来一点温暖。他说:“老舍先生经常问起我,并叫凤霞多给我写信。写信也是学文化,像作文一样,多写,一天写一篇,让祖光看了高兴。
这使我成了收到家信最多的人。”1960年临近春节的下午,祖光和凤霞正走过王府井大街,迎面遇见拄着手杖的老舍先生。他一把抓牢了祖光,说:“我知道你回来了,正要找你,我有一样东西拿给你看,现在就到我家来吧!
”只见他拿出一幅画来。祖光一看就愣住了,这是一幅白石老人画的玉兰花,左侧题字是:“过去董狐刀笔绝,好花含笑欲商量———白石并句”,这正是凤霞交给画店被收购去的一张好画。老舍说:“这张画是我在画店买来的,发现在画轴签条上有你的名字!
”祖光饱含眼泪说:“请先生在画上写几个字吧!”老舍写的是:“某年某月在画店购得此画,今还赠祖光,物归原主矣。”祖光问先生买画花了多少钱?他说:“不用问啦。对不起你的是,我没能力把凤霞卖掉的画全给买回来。”老舍真有一颗豪侠的心!
老舍人品如此,作品中塑造的充满侠气的人物,伙矣!《茶馆》里的常四爷好打抱不平,他的经典语言是:“我爱咱们这个国啊,可谁爱我呀!”《离婚》里的丁二爷把恶贯满盈的小赵约到苇塘,双手对准他的脖子一锁,他就欧欧两声呜呼了!把小赵骗取的房契拿到手后,其余的钱包、手表都不要!《四世同堂》中的瑞全,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是杀死日本特务招弟。年迈的李四,则以死拼。此所谓“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