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安何华峰 何不飞去——再读张志安
写张志安的文章太多了。 都说他淳朴、厚重、大度、慈详。 还轮到我来说什么呢? 作为一个画家,张志安画了一辈子。有的人,一生一世,就是在画自己的性情;有的人画了一世一生,却不知道自己的性情在哪里?张志安的一笔一墨,都是他的元气精神。
有人说他举轻若重,有人说他举重若轻,世俗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明白。有时,我们站在他的画卷前,忽然会开心—笑,内心深处那幽暗的机关,突然就被他打开了;有时我们会一阵脸红,心怦怦乱跳,好像他就在画卷的后面笑我们呢;其实,他是在和你一起解读他的内心,他是要把自己的心交给你,让你觉得,那是一种慈爱的光亮,可以一直留在你的心里。
张志安的画,自然是洛阳纸贵了。 但张志安不是名士。
和一些炒得涨紫的名士相比,他没有派头,没有脾气,没有经纪人,没有招摇过市,没有一日三变的润格。 他—世画鸡,几乎成仙。得道成仙的鸡们,大都看上去憨态可掬。 "憨"的背后是什么?我们依稀感到,内中包涵着一种俯仰天地的"傲"。
不是傲气,而是傲骨。 张志安有一次对他的弟子们说:老夫就剩下一把傲骨了。 大器无形。这把可贵的"傲骨",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光阴,真是温柔的杀手。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消磨、剥蚀人的意志与骨格。
但在张志安这里却是个例外。几十年了,面对世俗和浮艳,在"憨"的外壳下,张志安固守着一颗坚硬如磐的心。不妥协,一点也不。 "莫道世上多风雨,一生都在旅途中",画的依然是鸡,一只奔命的鸡,一只倔傲而慈爱的鸡,一只义无返顾勇往直前的鸡,那不就是张志安自己么? 不妥协的另一面,却是一片慈爱的汪洋。
路边的一棵小草,石缝里一片刚露头的嫩芽,土墙边一只小蜜蜂,水塘里一尾只比蝌蚪大一点点的小鱼……都可以在他的画卷里施展自己生命的活力。
都可以给这个并不美丽的世界一个美丽的理由。 不求惊艳之美,但求疏朗之静。 张志安从来是一个很开心的人。青菜豆腐,清风朗月;青灯黄卷,清净无为。
有时候,他很纳闷,为什么一些人总有那么多的烦恼、那么多的牢骚?在他看来,这世界是顶好玩的。只要你有一份心情、有一双慧眼,路边的一草一木都在向你传情呢。你酿造的美酒,能自醉,就能醉人。
只要你在意,到处都是快乐的源泉。 所以,烦恼是不必的。 有翅者,何不飞翔? 一幅很小的画里,我们能读到一种大从容; 一句很短的话里,我们能悟到一种大智慧。 平常,张志安不太出门,天天坐在画室里,自诩"泥菩萨"。
但他的精神却在翻越关山、畅游八极。在他的眼里,世间的路并不是长长的,而是圆圆的;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这有些玄虚,和某些大人物关于路的语录背道而驰。张志安又说,处处是起点,处处是终点。
你明白了吗? 其实他讲的,是人生的真谛。 画画,他是有心栽花;写文章,他是无意插柳。都长成了风景。一片一片,摇曳多姿,风情千种,无以替代。 中国文人入仕为儒、出仕为道;亦儒亦道则需要走钢丝。张志安早年种田学徒,后来画画教书;闲时制陶画瓷,一不小心,还奉命当过"四套班子"里的某官。
坐在主席台上,哪里有坐在书房里自在?他嫌别扭而常常告假。官宦不过一秋风,多年的青菜萝卜煮出了一颗平常心。淡泊需要宁静,乐道更须安贫;张志安一生笔耕,书画不计其数。他为我们活画出了一个艺术家的铮铮风骨、绵绵浩气。那不仅是他的三千弟子——又何尝不是我们大家的精神财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