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任施氏食狮史 赵元任为什么要写“施氏食狮史”这篇奇文?| 语言学午餐

2017-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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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8年前,刚进高一的我,怀揣着对于文学的喜爱热切地期待着高中的语文课.记得第一堂语文课,老师让我大声朗读一篇我至今仍然印象深刻的文言奇文.后来

8年前,刚进高一的我,怀揣着对于文学的喜爱热切地期待着高中的语文课。记得第一堂语文课,老师让我大声朗读一篇我至今仍然印象深刻的文言奇文。后来也就是这篇文言故事奠定了我整个高中对于文言文的惶恐与敬畏。这篇文章究竟有什么魔力?又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一名普通高中生“读之色变”呢?

看不懂,怎么办!

原文如下:

前两天,当我再把这篇短文给我同为湖师大的校友——艺术学和美术学的研究生看的时候,他们反映基本如出一辙,都拍手称绝说道:“竟然还有这么了不起的文言文!”他们询问这是由哪一位古代才子创作的,当我告诉他们这是一位现代的著名语言学家写的时候,他们便说:“语言学家真是了不起啊!

精通中国汉字,能把文字游戏玩得如此巧妙!”还开玩笑说这样的短文可以出在我们中学生的语文试卷中,让这些学生们好好领略一下中国语言和文字的魅力。当时的我,只能苦笑不得。

当我们再把这样一篇文章给中国语言文学相关专业的同学阅读的时候,他们对待这篇文章似乎有着更加深厚的情感,好像把这篇文言文当成了检验自己几十年的语言基础知识的标准一般。毫无疑问,他们大部份都有着比较扎实的文言基础,要读懂这篇文言问题不大。他们的观点主要归纳如下,不知道这里面是否可以找到你的知音:

1.写这篇文章的人对文言文的运用炉火纯青,甚至只用1个发音就完整地记录了1个故事。使用现代白话文肯定做不到,文言文的词语多么地简洁、精炼。

2.汉字博大精深,能够通过字形把发音相近的字都区分开来,即使听不懂文言文,但是能够看懂。如果用汉语拼音来记录这段文言,那估计没有人能够看懂。

3.赵元任先生写这篇奇文看样子是否定汉语拼音的,因为这么多的同音字汉语拼音都不能区分,用汉字就没有问题。

4.文言文是中国文化的重要载体,我们要好好学习,好好继承。

总结上面的观点,我们发现大部份被调查的同学都认为汉字和文言文这两个中国特色的产物,有着十分重要地位。但是,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写这篇文章的赵先生,最初是出于什么目的?这篇文言文究竟有什么意义?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呢?

短文的创作者:语言学家赵元任先生

首先,我们从这篇文章的由来说起。这篇文章是由国际知名的语言学家,中国语文改革的先驱赵元任先生创作,收录在商务印书馆1980年的《语言问题》当中。一同收录的还有两篇他创作的文言故事——《漪姨》和《饥鸡集机记》,这三篇文章都是用有着相同声母和韵母的字记录的文言文。

在收录的文章后面,赵先生说道:“在有限的某种用文字的场合里头,是非用汉字不行。比方你要是研究文字本身呐,当然不能不写你所研究的文字。就是研究中国文学史跟中国历史当然也非用中国汉字不可。

可是在多数——刚刚是‘有限’的反面——在多数文字用处的场合,比方说是科学、工啊、农啊、商啊、军事啊、普及教育啊,我觉得现在就可以用国语罗马字拼音文字。”(第150一151页)[1]

根据这段话,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赵先生是用这种在日常语言生活中不会发生的极端反例说明使用“罗马字母拼音”的可能性和一些不能使用拼音的特殊场合。

那么,我们可能还会质疑,根据赵先生的意思,难不成我们就要用拼音来记录我们的语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啊!我们从小到大,语文课上花大力气学习的汉字就这样被推翻?我们这样有着悠久历史的方块汉字,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就要这样消失?况且这篇文章用汉字写下来的确是可以看懂啊,这是汉语拼音绝对不可能做到的。汉语拼音究竟有什么本事!在这里我们有必要聊聊下面两个问题:

一是汉语拼音的功能。《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里面明确规定汉语拼音的地位和功能,它是拼写汉语的工具,同时也能为汉字注音。拼写功能记录的是汉语语言本身,是充当着文字的作用;注音功能是指标注汉字记录的词或者语素的声音。前者记录的是语言实体,后者标注的是语言形式。由此看来,汉语拼音好像是没有做好拼写这段文言文的职责呀!

这样想的话,你就冤枉它了。汉语拼音同世界上所有拼音字母一样,不是万能的,它拼写的对象是现代汉语普通话这种活生生的语言。早在1993年,汉语拼音的父亲——周有光先生明确地说过汉语拼音方案有三个“不是”、三个“是”:“第一,它不是汉字的拼形方案,而是汉语的拼音方案;第二,它不是方言的拼音方案,而是普通话的拼音方案;第三,它不是文言的拼音方案,而是白话的拼音方案。

”这三点就明确说明了汉语拼音是拼写现代汉语普通话的工具,三个要素缺一不可。

那么,我们回过来看看《施氏食狮史》这篇短文,很明显它是超越了汉语拼音记录范围的。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强制要用拼音来记录这一段古代汉语文言,只会让读的人不仅不甜,反而“叫苦不迭”啊!

每一位公民都有必要了解的中国语言文字法

二是文言文只能看不能听的奥秘。从文言文的角度来看,古代汉语多单音节词语,一个字记录的基本就是一个词,比如文章中的“狮”、“施”、“诗”、“尸”等字分别记录的都是单音节的文言词,对应现代汉语的“狮子”、“施姓”、“诗人”、“尸体”。

从这里可以看出,在现代汉语中,除了“施”做姓氏能单独成词以外,其他的都只是同音语素而不是同音词了。所以用普通话的语音标准文言词产生的同音词就是一种假象,很多不是真正的同音词。[2] 

比如“一”和“医”,很多人就会说,这样一组同音字用拼音就不能区分啊。请先问问自己你会不会说:我昨天去看医了?我相信只要是生活在当下的说普通话的中国人都不会这样说,你只会说:我昨天去看医生了。很明显,“医”根本就不会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单独使用,“医”这个成份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只是构成一个词而不能独立使用的语素。

汉语拼音不能拼写文言文,所以它完全没有必要“拿一份工资,操两份心”。不仅不能全心全意做好本职,反而还要被人骂说你瞎操心别人的事情干嘛!

另外,最终用文字来区分同音词只是削足适履的做法。即使我们通过文字的不同字形,区分了一些单音节的词或者语素,但是在口语中,我们仍然不能区分。语音表现的口语是语言的根本,文字表现的书面语只是为口语服务的。例如“期中”和“期终”只有最终被“期中”和“期末”取代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同音词的问题。任何语言都有同音词,但是不会多得影响交际。[3]

总而言之,赵元任先生最开始创作《施氏食狮史》的时候,并不是为了证明文言文的难懂与博大精深,恰恰相反,他是用极端的反例来说明汉语拼音的使用场合和使用的可能性。至于《施氏食狮史》这篇奇文会不会出现在今后的语文考试中,会不会成为让人惶恐的文言文的存在,我希望老师们手下留情呐!我自身的经历告诉我,让学生们“谈之色变”并不是学好它的方式。

参考文献:

[1]王开扬.赵元任三段同音字“奇文”的语言学阐释——纪念赵元任先生诞辰120周年[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13,01:4-11 163.

[2]彭泽润.赵元任的“狮子”不能乱“吃”——文言文可以看不能听的原理[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09,12:160.

[3]彭泽润.词的理论及其应用[M].中国言实出版社,2015,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