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昂诗集 诗人与诗歌的成长——评巫昂的诗集《需要性》
巫昂希望我为她的诗集《需要性》写点什么。电子文档存在我的电脑里两个月了,硬是迟迟没能动笔。
一是时间,确实忙,外出、编诗、评榜、日常专栏、杂七杂八的选题,以及突如其来的提前发稿;二是诗集本身——虽然里面的绝大部分篇章,此前都在网上读过(有的还不止读了一遍),但当它们结成一本集子摆在眼前,我还是产生了一点吝啬,舍不得一下读完——好的食品是应该慢慢品尝的,何况是精神食物。
《需要性》收入了巫昂近两年来的诗作,以近平原生态的方式,展现了一位优秀诗人在一个特定时段里的诗艺演进,顺序读完书中的篇目,我有一个感觉,即无论今后巫昂的诗歌创作再出现怎样大面积的丰富,当她回顾起自己2007年8月至2009年4月的这段时光,她都会充满收获者的甜蜜。
当我在文档里重读《初秋恋情》《是一定要有对象吗》《牛肉火锅》《黑姑娘(2)》《白姑娘》《搬家》这类诗作,两年来屡屡闪现在脑海中的观感,越发地清晰了:它们的作者已毫无疑问,身居“当今状态最好的女诗人”行列(这一行列的人员为数甚少,以个位计算);当我再次被《纽约》《培根山》《:团契午餐》《一时间》《性用品商店》《高速公路》《犹太教教堂》这样的作品打动,我可以准确无疑地告诉别的读者,眼前这位写诗者,已然步入到2005年以后汉语诗歌的最重要诗人行列(而且无分性别)。
我们现在面对的,正是这样一部对作者、对现代诗有着双重重要价值的诗集。 像不少有着渊博学识并对生活保持着广泛兴趣的诗人一样,当巫昂的键盘和鼠标在缤纷的世象上掠过时,她尽可能地保持了语言的克制与端庄。
但阅读中更吸引我的,是与此同时她的敏感和犀利,以及它们之间巧妙的融合。懂一点先锋诗歌的人,当然会把那些犀利和挑衅元素,归功为巫昂诗歌中“下半身”时段的催动。
但事情未必那么简单。毕竟这些年我们已看过太多才华横溢的作者,在将身体写作的理念付诸实施的过程中,被过早炙烤成了一堆纸上的器官。那么,为什么巫昂就能让自己美学上的探险,和她早年诗歌教育背景中那些貌似陈旧(我曾经怀疑过这一点)的学院式习惯,产生出耀眼的化学反应?这里面除了巫昂的天赋,还深藏了不同诗歌美学惯性相生相克、相辅相成的微妙法则。
从美学角度读解一位诗人,有时会像谈玄学。其实并不玄,难点只在于——每个作者怎样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形,寻找到只属于个人的黄金分割点。
如果换到“内心”这一视角读解,我愿意说,人只有始终葆有赤子之心,同时能在世象前心怀城府的时候,才能把诗写好。这是现代诗提给今天作者们的最新难度标高。
仅有赤子之心,会沦为廉价的新诗作者;光凭自作聪明的“一腔城府”,则有可能成为扭曲的灵魂,以及打着诗歌旗号欺世盗名的“诗歌的敌人”。这两路作者,每个时代都会出产,且占据了诗人中的大部分。
是他们构成了诗坛和诗歌民意,而不是巫昂们——经得起岁月淘洗,且始终对诗艺孜孜以求的作者,在哪个年代都是稀有品种。从这个意义上讲,成就巫昂现在诗歌的,并不仅仅是两年的喷发,而是这两年背后所倚靠的、对世界漫长的察言观色,以及随之而来、绵绵不绝的针扎似敏感。
每一个成功的诗人都有不可复制之处,巫昂也一样。 为诗一途,平衡最难。这个“平衡”,是必须带了直面现实的牙齿的。当读到全书的最后一首《电梯》时,相信没有人会把我说的这种平衡误读为“中庸”——“很多人走进那个铁盒子/再也没有出来过。
”短短两行,暗藏了机锋和叹息。“无数次/幻想你跟我面对面坐着/和熙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我们/我给你泡了杯茶/很普通的茶,杯子底下/带着杯垫,我手缝的……”这种平和的、近乎纯诗的精致不无小资气息,但你知道作者写的是谁吗,是耶稣!
紧接着针尖儿就扎过来了:“你有一张特别的脸/不是特别英俊/老人比女人更喜欢你/我请求你给我一个真正的丈夫/你说,这是不可能的/让他来找你。”(《:耶稣》)
我有一个观点:从1990年代到新世纪十年,这二十年间步入个人创作高峰的作者,是应该带着某种使命的——那就是用汉语为所有爱诗的人们,锻造出既不同于现代西方也不同于以往古典美学的全新诗歌。巫昂在书中显示出了在这方面的自觉和努力。我为能成为这样一部诗集最早的几个读者之一,而感到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