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拜酋长谢赫穆罕默德:疯狂的国王】

从高空俯瞰,大地被泾渭分明地切成两半,一半是蓝色地海水,一半是黄色的沙漠。就在这分界线的中央,当沙尘逐渐消散后,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城市。这里有世界最高的大厦;有世界最大地室内滑雪场;有匪夷所思地水下酒店,以“亚特兰迪斯”为名,入住在巨大地水族箱内,与鲸鱼同眠;更有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人工岛——棕榈岛,据说在外太空都能清楚地看见。

这座城市有着很多名称,奇迹乡、黄金城、海湾明珠、中东香港,但最响亮地还是——迪拜。

但再仔细一看,曾经响彻全城的建筑工地声已经停止,数目众多地吊塔静止地矗立在海湾的风中,而已经卖出大部分的棕榈岛上,修了一半的高速公路还没连到陆地,填海造就的沙滩上,沙子缓缓地滑落到海水中,大海正在夺回它的领地。

不知道当迪拜酋长从飞机上看到这样一幕时,心里作何感想。11月20日,迪拜酋长谢赫。穆罕默德。本。拉希德。阿勒马克图姆(Sheikh Mohammed bin Rashid al-Maktoum)从迪拜飞往伦敦,他是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座上宾,因为两人都对赛马有着共同的狂热爱好。

11月25日,迪拜政府宣布其主权投资实体——迪拜世界集团,恐难偿还债务。迪拜希望将价值590亿美元的债务推迟至明年5月偿还。

迪拜世界这笔债务相当于整个政府债务的3/4——这个酋长国政府负债800亿美元,是其GDP的1.5倍,早已超过债务占GDP比例60%的国际警戒线。而棕榈岛,正是属于迪拜世界集团子公司Nakheel所有。

消息地宣布时间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就在一年一度的宰牲节和国庆节前夕,几乎所有的政府官员都关掉了手机度假去了,而恐慌的投资者需要地恰恰是迪拜或阿联酋政府对这笔债务的态度。消息宣布的最初几天,除了迪拜皇室成员、最高财政委员会主席表态,让投资者不要恐慌外,几乎没有更新的消息。

阿联酋副总统、阿联酋总理、国防部长、迪拜酋长——谢赫穆罕默德拥有一连串显赫的头衔。他有两个妻子(其中一个是约旦哈雅公主)、19个子女。在哥哥2006年1月去世以后,谢赫穆罕默德接任酋长。而实际上,他才是推动迪拜发展的总设计师。

今年61岁的谢赫穆罕默德从小成绩优异,其父坚信迪拜的未来可寄托在他身上。于是,他被送到英国深造,毕业回国后不久,就出任阿联酋国防部部长,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国防部长。在迪拜街头,到处都能见到谢赫穆罕默德酋长的巨幅照片。旁边有他的名言:“梦想没有极限,唯有不断向前。”

据谢赫穆罕默德的前保镖透露,他说一不二,精力过人。很少有人看到他睡觉。刚才还在开会,一会儿就在电视上看见他访问到了欧洲。到现在为止,如果没离开迪拜,他仍然保持每天早上7点半左右乘坐专机在迪拜上空盘旋俯瞰一圈的习惯。

“我也许不是一个成功的领袖,但我事实上是一个领袖,我有一个愿景,”谢赫穆罕默德在他的自传当中阐述了他对迪拜的规划,“我们实施的梦想,是希望增强国际竞争力,这包括连接东西的战略位置,拥有质量先进且高效低耗的基础设施,官僚主义降到最低,实现自由经济政策和零关税。这是一种建立在自由贸易、市场经济、天空开放和免税原则上的发展模式,也是迪拜人为生存而战的必然选择。”

任何了解迪拜历史的人都不会笑话谢赫穆罕默德在痴人说梦。早在上世纪70年代,穆罕默德的父亲——迪拜老酋长拉希德曾借债扩宽迪拜运河和兴建港口,这一做法使老酋长当时也曾被人质疑“是不是疯了”。毕竟,有着上天赐予的财富不用,却不辞辛劳地发展转口贸易,这让海湾地区的其他阿拉伯富国感到不可思议。

但是,正是这个曾经看似疯狂的主张,最终早早地奠定了如今迪拜作为中东货运港口中心的地位。杰贝拉里(Jebel Ali)港,那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港,也是中东第一大自由港,使迪拜成为世界商品进入中东的最重要的中转港。时间已经证明,老酋长的“疯狂”举动,实际上是真正的高瞻远瞩。目前,石油收入只占到了迪拜收入的5%。

谢赫穆罕默德秉承了他父亲的领导风格,并且更胜一筹。除了继续巩固迪拜物流中心地地位以外,他还要将迪拜变成中东的经济、贸易、旅游和金融中心。他要的不仅仅是迪拜的成功,他要的是超越前人,以最快地速度超越世界。正是他如此坚定的念头成就了迪拜,同时也埋下了隐患。

通过超常规模地项目吸引游客与外资,已经是谢赫穆罕默德的拿手好戏了。迪拜的标志性建筑七星级帆船酒店就是当时还是王储的谢赫穆罕默德拍板敲定的方案。这个建在一个人工岛上的酒店像撑帆远航的船,设备、服务无所不用其极,吸引了大批游客。

迪拜的“梦想”由此扬帆起航。不管是七星酒店、世界岛还是要成为世界最高建筑的迪拜塔,都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到这里。似乎只有想不到,没有迪拜做不到的。以预计2010年完工的凡赛斯酒店为例,在中东这样炎热的气候环境下,这里竟然规划了一个820平方米的制冷游泳池,而为了使游客夏季在50°C的酷热天气下还能感受凉风习习,这里还准备造一个具备人工制冷能力的海滩。

为了把热量从沙子里吸出来,必须启动一整天的风机制冷,另外还要通过管道泵向沙子底下吹送制冷剂,而为游泳池的水制冷则将消耗更多的电力。除此之外,利用核能来淡化海水的计划正在讨论中,以填满越造越多的游泳池。

不管是游客、打工者抑或投资商都能各取所需。游客能获得奢华的享受,打工者能赚取高额的薪水,而投资商则能通过地产和金融日进斗金。至于迪拜当地人,他们只需要祈祷就可以了,光是收租就可以过上天堂般的日子。谢赫穆罕默德曾放言,到2010年要吸引1千500万人口,几乎相当于整个上海市的总人口,而迪拜的土地面积却只和陆家嘴差不多大小。

迟早是要还的

2006年,谢赫穆罕默德组建了数家迪拜政府全资拥有的公司,并鼓励他们大量举债。迪拜世界集团就是其中之一。该集团主要经营迪拜的港口业务和棕榈岛的发展,还拥有棕榈岛上面价值10亿英镑的超五星级的亚特兰蒂斯大酒店。

迪拜世界由苏拉耶(Sultan Ahmed bin Sulayem)出任董事。而苏拉耶则从澳大利亚请来了原本从事房地产基金的奥唐纳负责Nakheel。除了Nakheel,迪拜世界的投资分散在战略产业和港口管理部门,保税区业务,运输及物流,海运以及零售等行业。

它还在苏格兰南部拥有高尔夫球场,为英国伊丽莎白2号邮轮投资5000万英镑,建了鼎鼎有名的纽约华文东方大酒店。Nakheel主要负责棕榈岛开发项目,为了筹集足够的资金,唐转向了券市场。

投资者争先购买Nakheel发行的伊斯兰债券,需求是如此强劲,以至于发行方最后将债券发行规模提高到了35亿美元。根据路透社提供的数据显示,2006年迪拜房地产行业通过债券和银团贷款总共筹集了49亿美元,到了2008年,借款规模飙升到了304亿美元。

由于迪拜过去几年中源源不断的房地产开发项目提供了大量工作机会,这个弹丸之地一时间涌入了众多的外来人口,这导致迪拜内需猛增、住房供给急速短缺。所有这一系列因素加上美元贬值和商品价格高涨,又加速了通货膨胀。而因为石油财富催生了海湾国家的信贷增长,大量的热钱急于寻找出路,就近的迪拜则成为了理想的投资地。

在热钱的推动下,迪拜从贸易经济转变成房地产经济。随着高端房地产项目的不断增加,所有的投资者都在为房地产而疯狂。连夜排队预定房产已经算不上新闻,很多住宅公寓在还是一张图纸的时候就已售罄。有时候开发商甚至还未从政府获得项目批准,房产就已全部被预订一空。

地产价格的飙升又吸引来了更多的热钱,在2008年1月,整个海湾地区规划及在建项目总额达到1.6万亿美元,到2009年1月已经达到2.54万亿美元,其中沙特和阿联酋的项目占到70%,而阿联酋的项目则集中于迪拜。当金融危机爆发后,热钱逃离,房地产价格便一落千丈。

而不管是在热钱大量涌入或者房地产价格下跌导致资金链断裂地关键时刻,以谢赫穆罕默德为首的迪拜领导人暴露出经验不足,决策过程不透明的毛病。不仅是Nakheel扩张得过快过大,迪拜世界董事长苏莱姆的领导也是灾难性的。两年前他以36亿英镑价格买下美国拉斯维加斯一赌场,这笔最糟糕的资本现在市值已经缩水到24亿英镑。

作为酋长地私人投资工具的迪拜国际资本(简称DIC)成立以来,在全世界范围内可以说漫无目的地投资。先是以10亿美元购买汽车制造商戴姆勒。克莱斯勒股票的大手笔在世界舞台亮相,接着又收购了主营蜡像馆和主题公园的商图索集团(Tussauds Group),还将英国的国际特种工程企业——顿卡斯特集团公司(Doncasters)和经济型连锁酒店Travelodge收入囊中,表现有如中了头等彩票的小孩。

而根据外国媒体的报道,谢赫穆罕默德身边地官员对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其实早在一年前,本刊记者实地采访迪拜与卡塔尔时,便听到诸多消息,领不到工资的建筑工人在工地上罢工,迪拜机场的停车场里停满了被遗弃的豪华汽车及刷爆地信用卡。

但是,似乎无人在意。一年前逆势开业的亚特兰迪斯酒店的盛大典礼上,还一举烧掉了价值2000万的烟花,规模之宏大,连空间站的宇航员都看到了。维珍集团的理查布兰森很高兴地说,“这是本世纪头十年最后的庆典!”这是否又是一个暗示呢?

马照跑,舞照跳

似乎已经火烧眉毛?可是据美国媒体披露,11月27日,谢赫穆罕默德成为英国塔特萨尔花格纯种马拍卖行上的最大买家。谢赫穆罕默德的顾问们花费约195万美元为他购入了8只马驹,其中最贵的一匹小雄马价值约30万美元。危机当前,谢赫穆罕默德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不倒而风范。

“媒体的夸大其辞不会影响我们的坚定。”在国际媒体千夫所指的形势下,谢赫穆罕默德发表了公开声明。一份声明让人们再次认识了这位传奇酋长。“瞪羚必须比狮子跑得还快,否则就会被吃掉。狮子也必须比瞪羚跑得要快,否则就会被饿死。

不管你是狮子还是羚羊,每当晨光降临,你就要比别人跑得快,才能获得成功。”他在其自传《MY VISION》(《我的愿景》)中写到。他对成功的渴望异乎常人,已经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

12月14日,阿联酋迪拜政府发表声明说,阿布扎比已决定向迪拜提供100亿美元援助资金,用以支付迪拜世界集团的部分债务。

迪拜躲过了暂时的债务危机,但是对于谢赫穆罕默德酋长所倡导的“一夜迈进现代化”的迪拜模式,疑问还没有结束。

但酋长的梦还在继续。“我们有7棵果树,其中有一棵暂时性出现了问题,可我还有另外6棵果树呢,会把这个事情解决掉的!”他也许是对的,迪拜的中心位置没有变,完善的基础设施还在,度假胜地和购物中心也都还开着。对于谢赫穆罕默德酋长来说,马照跑,舞照跳,那楼还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