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白说 致白岩松:说了不白说白说也要说
郎永淳、张泉灵的辞职,再次点燃“央视名嘴辞职”,这一老生常谈的话题。对于时常陷入“被辞职”,乃至“被辞退”的白岩松来说,该作如何感想?在新书《白说》中,白岩松透露,常有人问他“你们台能干的都走了!你咋还不走?”
“新闻还在这儿”,白岩松的回答很简单。
走,正常;不走,也正常。毋庸讳言,长跑的路上,人确实不多了。新闻媒体的魅力似乎正在下降。比如,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很多领导都想办法让自己的孩子进电视台或者做传媒,但近几年,这样的情况几乎没有了。
就连白岩松自己,当别人问“你会让你的孩子子承父业,也干新闻吗?”他的回答斩钉截铁:“我有多恨他才这么干啊?不会的。”这当然是开玩笑,却意味深长。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与悲凉的季节相比,悲伤的心境,恐怕更让人感同身受。
二战时期,纳粹德国空袭英国,英国政府秘密印制了三百文章海报,上面写着Keep calm and carryon,翻译中文就是“保持冷静,继续前行”。再艰辛,有战争年代艰辛吗?再苦楚,有战争年代苦楚吗?无论换成什么跑道,无论在哪一个跑道,总需要继续前行。
在《白说》中,白岩松仿佛变成了熬制心灵鸡汤的高手。比如,“人生,能面对平淡,就是不平淡。”“智商决定你有资格与谁竞争,而情商决定最终谁能赢。”“有的人所做的,是让世界变得更好,还有人想办法不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坏。
”“你要习惯与刺耳的声音共处,与糟糕的评论共处,与谎言共处——真理的价值不是独立存在,而是与荒谬同在。”他还援引伦敦奥组委一名官员的话,“体育教会孩子们如何去赢,同时,教会孩子们如何体面并且有尊严地输。”
在成功学被过度吹捧的今天,我们确实需要失败学,学会认输,学会有尊严地输。我记得一名作家也说过,“成功”这个伪坐标的最大祸害,就是把人生看成“输赢战场”,并把“打败他人”当做求生的唯一通道。因此,他们经过的地方,迟早会变成损人不利己的精神荒路。
心灵鸡汤,并不受所有人待见。原因在于,有的鸡汤不是熬出来的,而是鸡精兑出的;热衷于熬鸡汤的,有些是黄鼠狼。于是,喝了鸡汤,却可能变成一地鸡毛。其实,不可一概而论。白岩松认为,青春时节的大学生,正长身体,正需要营养,最需要心灵鸡汤。
“青春不易,我不健忘,我依然记得清自己在校园时,那些迷茫、挣扎甚至突如其来的绝望。”其实,绝望,何止仅在校园内?白岩松讲了一件往事,那是1989年,他北京广播学院毕业,分到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可8月15日去报到,发现台里人事处的人都认识他,还用一种特别不好意思的眼神看着他。去广电总局人事司,人家好像也对他的名字很熟悉,“你就是白岩松?”对不起,你的关系已经被退回广播学院了,我们不要你了。
那一刻,白岩松有五雷轰顶般的感觉;那一年,白岩松,21岁。这种打击谁承受得了?
白岩松8岁丧父。1976年,年仅30多岁的父亲,患癌病故。母亲一个人把哥俩带大,未再嫁人。在拼爹盛行的时代,白岩松无爹可拼。“我在北京没有一个亲戚,也从没为工作给谁送过礼”,“如果说新闻的绝对自由,我没有;但人格与心灵上的自由,我有。”敢说出这种话,除了底气,恐怕也与人格挺立有关。
白岩松32岁时,拥有第一套房子。在此之前,搬了八次家。白岩松称,儿子的孕育和最初的成长,都是在租的房子里。其中有一次搬家,妻子累得犯了急性肾炎。但凡在京城有过租房经历的人,恐怕都对搬家之苦,深有感触。白岩松说,“我认为在我的记忆中,如果没有搬过那八次家,没有那么多找房租房的经历,我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正如功成名就之后,才有资格谈起当年吃过的苦,也才有人倾听你的过往愿意。也只有淬炼之后,经历才可能变为经验;痛苦反刍之后,教训才可能变为教诲。
岁月可以改变容颜,却未必改变一个人的坚守。白岩松说过,他在电视台干了十几年的时候,换过两任台长,他们的办公室我一次也没进去过。其实,整天往领导办公室跑,领导未必喜欢。央视原台长杨伟光就说过:“我非常尊重那些从来不进我办公室的人。”
不去领导办公室暗通款曲,敢于和领导进行“激烈”对话,即敢和领导吵架,这是那一代新闻人的普通特质。为什么敢跟领导吵?因为我们心目中有比生存更有价值的东西,就是真理。还因为环境更民主、宽松。如今,白岩松承认,“过去可能有20%的人敢吵,现在连5%都不到了。”
什么是好领导、什么是差领导?最好的领导是感觉不到存在的领导——想想也是,感觉不到存在,一切都井然有序,这是多么高明的领导艺术啊!排在第二位的领导是被人赞扬的领导。排第三位的领导是被人畏惧的领导。最差的领导,是被人天天拿嘴上骂的领导。
白岩松谈到发生在他母亲身上的真实案例。“文革”后期,即使呼伦贝尔这样的边远地区,教学秩序也基本恢复了。白岩松的母亲是教师,说了这么一句话:“其实咱们学校现在挺好的,哪怕校长不在,只要打铃的人在,就可以正常运行。”可是这句话让她挨了一通批,说她不讲党的原则,缺乏组织纪律性。显然,这不是正常的年代。
不正常的,何止年代?一说到负面报道,不少官员如临大敌,愤愤不平。而白岩松告诉我们,高层是这样的态度:1998年,朱镕基总理来中央电视台,有一句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总有人谈论正面报道和负面报道的比例,多少合适啊?99%正面报道,负面报道1%?依我看,51%正面报道,‘控股’就行了,要有信心。”
时任中宣部部长的丁关根,有一次问央视分管新闻的副台长:“《焦点访谈》一周七天是怎么安排的?”副台长说,一般情况下三篇正面的,三篇批评的,还有一篇“游击队”,就是不一定。丁关根头也没抬说了句:“在我看来,7天都是正面的。”
一二十年前,中央高层对新闻就有如此认知,今天,我们没有理由不达到和超越这种高度。
忧心忡忡,是知识分子的天然使命。会说、敢说,善说,是评论员的基本素质。有人说过,“白岩松,你胆够大!别人都不敢说,就你敢说。”还有不少人认为白岩松不尖锐了,不够尖锐了,起码没有他们想像得那种尖锐。
其实,同样一句话,放在荒郊旷野中说给自己,与放在茶余饭后说给朋友不一样;放在网上说,与放在都市报上说也不一样。哪怕同是在央视上说,放在新闻1 1,与放在联播,面临不同的尺度。不必苛求,也难以苛求。
只要心存忧患意识,只要心存浩然正气,足矣。作为评论员,白岩松说过一些令人过耳不忘的话,比如房地产市场究竟是总理说了算,还是总经理说了算?他激赏《道德经》中的这句话:“天下多忌讳,民弥贫。”如果治理国家总有各种各样的忌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切只能按照一个标准,老百姓一定是贫瘠的。
他还认同《人民日报》的一个评论观点:“目前的中国,是改革和危机抢时间”。今天,上上下下,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宁要不完美的改革,不要不改革的危机。”
40岁时,白岩松给自己写了12个字:捍卫常识、建设理性、寻找信仰。2015年春节,白岩松写下新一年的祈愿:开放、开明、开心。“开明,是期待中国能真的自信,更包容更多元更让人有安全的自由感。如果很多人都是担心、顾虑,说言不由衷的话,那时代与个人又如何真正地开心呢?”
从《痛并快乐着》,到《幸福了吗》,再到《白说》,仿佛是一段百味杂陈的心路历程。“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不说白不说,说了不白说。说白了,只要愿意发声、敢于发声、善于发声,就不会白说。
“功不唐捐!”没有一点努力是会白白的丢了的。在我们看不见想不到的时候,在我们看不见的方向,你瞧!你下的种子早已生根发叶开花结果了!这是胡适为人津津乐道的一段名言。用这句话,与每个心怀理想的人,每个热泪盈眶的人,每个坚定行进的人,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