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嚣让范玮琪道歉是哪门子民意?
次日晚,范玮琪发文称:“真是对不起,因为分享了一张儿子的照片,让大家不高兴了!”
即便如此,仍有人不买账,认为她的道歉不够真诚,显得阴阳怪气。范玮琪的这句话是道歉还是自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道歉吗?一个做母亲的天然喜悦、一张展现人伦之乐的照片竟然遭到如此围攻,这对文明社会是一种怎样的深切羞辱。
事实上,不止是范玮琪,还有一些明星也仅仅因为发微博说今天我拍的戏杀青了,今天我参加了一个活动,今天天气不错等等被人在网络上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当事人而言,如鲁迅先生所说,最高的蔑视是无言,对这类辱骂不予理睬是最好的回应。但对整个社会而言,应当直面、反思、清除这种不定期发作的思维病毒。
如果不太健忘的话,很多人还会记得,几年前,由于日本政府无视中国的反对,一意孤行“购买”钓鱼岛,全国各地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日游行。本来,这样的爱国热情应该给予充分肯定和理解,但是,一些地方的游行变了味,发生了多起“打、砸、烧”的恶性现象,不少市民驾驶的日系车被砸、掀翻乃至烧毁,甚至有些酒店、商场都未能幸免。这样的暴戾行为,无疑是对“爱国”这个词的玷污。
有一个词叫“巨婴”,意思是,身为成年人,智力却退回到了婴儿水平,丧失了起码的是非标准与判断能力。网络上的这些喷子就是这样的“巨婴”。所不同的是,婴儿连一只蚊子都伤害不了,而“巨婴”却对正常运转的社会具有不可低估的伤害力。
人民日报曾经刊文称,要以包容心态对待社会中的“异质思维”,在“存异”中“求同”,我们的社会就不会成为“一袋各不相干的马铃薯”,并在思想的交流碰撞中不断凝聚、升华——动辄按照自己的标准拿“不爱国”的帽子去扣别人,实则是一种低劣的道德绑架,这样的暴戾再清晰不过地标示了与现代文明的距离。
虽然网络上也有大量力挺范玮琪不必道歉的声音,说明我国网民正在越来越多地回归理性,但是,我们任何时候都要对这种与人性中的美好、良善、温暖等为敌的暴力思维保持足够警觉。需要道歉的是这个依然存在“巨婴”现象的社会。告别割裂,重建底线常识,我们才能彻底从泥淖中走出。
简单地说,网络上攻击范玮琪的这群人,重新定义了“爱国”,他们进攻每一个跟自己不一样的人,辱骂、胁迫,并把这种行为冠上“爱国”的名号。
他觉得应该不高兴的时候,便强迫别人不许笑;他觉得应该高兴的时候,又强迫别人一定要笑。
虽然这种行为非常可笑,但人数足够多之后,他们蜂拥至每一个跟他们不一样的公众人物那里辱骂。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是一群尚没有形成个人独立意识的思想侏儒,还处于口唇期,需要通过“骂”来刷存在感——不管年龄多大。集体舆论就是他们的肉票,他们随时通过召唤一大群同样没有独立意识的同类,来对明星的声誉进行撕票。当然,普通人他们也照样指责,只不过吸引不了那么多关注而已。
事实上,这些网民,是在强行塑造出一模一样的人格,哭和笑,不过是一种指代,背后,则是希望所有人的情绪、思想都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
他们是婴儿,徒具成熟的身体,思想仍停留在未发育阶段,时只在跟所有人一模一样,他才能确认自己的价值;而那些有选择的人,都伤害了他存在的意义。
莫言在发表诺贝尔奖获奖感言时,曾说过:当众人都哭时,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当哭成为一种表演时,更应该允许有的人不哭。
盛世是一个你有哭的自由,别人也有不哭的自由的时代,是一个你可以被大家感动的自由,别人也可以被小家感动的自由的时代。
这不得不让人想起半月前的马云。因为天津爆炸而被逼捐款,但马云就是不向逼他捐款的网个P友道歉。牛逼你们别上淘宝,不上淘宝你们上哪啊。
我觉得最滑稽的一件事情,就是有些人弄台电脑弄部手机会上网会上微博会跟帖了,就必须被称为友——网友。古人说“同道为朋,同志为友”,我们跟那些喷子网什么“友”啊,我们跟他们哪点志同道合了呢?不是早说过“爱国主义是流氓的最后避难所”吗,欺负艺人更是最下三烂的行径。“易涨易落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对于乌合之众你们怕什么?
任何对他们的回应,都是助长他们的无理,也都是对正常人智商的侮辱。他们是泼粪者,无论我们怎样回应,都被他们拉下粪坑。最好的办法就是像马云那样坚决无视。
更滑稽的一件事是,他们居然被视为“民意”。在新浪的调查中,83%的网友认为“范玮琪可以在阅兵时晒孩子照片”,11.6%表示“无所谓”;而90.5%的网友认为“范玮琪不应该为阅兵时晒孩子照片道歉”。谩骂的那部分人,并不能代表广大的网络民意。德国依然有新法西斯,但是有哪个正直的人会因为触犯他们而心生歉疚?为什么在中国却会有很多人竟然因为网个P友的无理攻击而被迫道歉,这才是需要我们深思的。
我仿佛闻到一种气味,一种不好的气味,我仿佛看见未来,由于他们的无理取闹,把整个社会重新拉进半个世纪前的泥潭。然后,再过若干年,当人们从泥潭里爬出来,所有人都一脸无辜,所有人都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这样的前景真的无比灰暗。而我们今天能做的,只有坚决不把那些无理取闹当作“民意”,坚决不把他们当“友”。
当我们被某种舆论暴力所绑架,必须保持同样的表情时,基本的自由已经荡然无存。在今天还需要讲如此再简单不过的浅显道理,我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舆论不能总这样被一些匿名、不负责任、狂热的极端者设置的“伪民意”所绑架。网上骂范玮琪的人那么多,那么多恶毒、毫不讲理的谩骂大行其道,可仔细看看,基本上没有实名的人,都是一些没有头像、没有身份、没有实名的隐形人――他们隐藏在匿名的账号背后,释放着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
各美其美,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同时,保持对别人的起码尊重,再盛大的节日,在微博上晒自己的孩子表达亲情,有什么错呢?现实中有着起码理性的人都能够在这种事情上做出是非判断,但到网上就不一样了。攻击谩骂一个在微博上晒自己孩子的母亲,只有在匿名和群体中以多数人暴力的形式才会表现出来:匿名就可以肆无忌惮,群体的掩护才会让人有恃无恐地将人性中最阴暗的一面表现出来,并在群体的掩护下理直气壮地表达一些歪理,制造一些罪恶,并拉来一些大词作掩护,当成话语暴力的庇护所。
怎么能被这种本应无视的奇怪观点设置议题呢?越理会这种声音,这种声音越获得了在舆论场的存在感,也变得越有攻击性,近年来网络上这种道德绑架的作派越来越甚嚣尘上。
社会在进步,民智在提升,极端言论越来越遭人唾弃,在现实正常语境中已经几乎没有生存空间,但却在网络上获得了滋长的温床。网络是个好东西,让信息透明,让选择多元,但要警惕它把人性中最卑劣的一面暴露出来。多数人的狂欢状态,更会成为一种极具伤害性的暴力。
网络的双面性非常明显,一边让聪明者变得更聪明,一边让卑劣者变得更卑劣,让那些被正常社会所抛弃和唾弃的歪理邪说和极端言论,重新获得了空间和市场,在舆论场中寻衅滋事,用隐形的多数暴力裹胁正常思维,拉低着社会的整体智商。
当身边这样的事情发生得越来越多,我们应该放慢行走的脚步,认真反思一下,中华民族讲求和谐包容的优良传统,我们继承了多少?
或许有人问:包容,这个简单的词谁不知道?是的,人人都知道包容是个好东西。北京已经把“包容”这个词写入北京精神,不少城市的大街小巷,“尊重他人就是尊重自己”的宣传语也随处可见。然而,在一些时候,包容又似乎常常“失踪”,网上网下,一言不合就能引起撕裂和对立。
包容不是小事,不包容他人的言行,影响到的也不仅仅是自己。当成都“路怒症”司机在路上相互追逐、别车,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不仅因为自己的不包容伤害了自己,更严重威胁到公共安全。而纵观历史和现在、国际和国内、网上和网下,许多摩擦乃至流血纷争、互为仇雠,就其根源都是因为不能包容。可中国那么大,风俗习惯千差万别,一碗豆花都有无数种吃法,不包容行吗?
事实上,包容的基因,我们中华民族血脉中古已有之。孔子的学生子贡曾发问:“有没有一个字,能让我们奉行终生?”孔子回答:“其恕乎!”这里的“恕”就是包容的意思。
今天谈包容,就是要做到尊重他人合情、合理、合法的个人选择,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给他人空间和自由。当环境和谐时,自己也是受益者。在这个价值观日趋多元化的时代,学会尊重他人、尊重多元的必要性更加凸显。包容和理解,正是消除“偏见和敌视”的一剂良药。
范玮琪道歉确实莫名其妙,印象中的明星是用他们的作品让大家高兴,不知道他们本人,还要为大家的不高兴负责。
范玮琪的故事很荒诞,评论和质问成为囚笼,给了她一个不大不小的规训和惩罚。
这些爱,真让人背生凉意、心生恐惧。
英国有位叫做希尔维亚·克莱尔的心理学家,说过一句特别鸡汤的话:这个世界的爱大都以聚合为最终目的,只有一种爱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孩子长大了,成为独立的个体,就再也没有一种东东,是值得不加选择、轻易付出自己的,包括爱。
也许是惯性太强大,带着强制的爱好像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了,父母爱我们,就要逼着我们相亲;恋人爱我们,就要我们顺从;朋友爱我们,就要我们帮忙做事。
好在这些都是人与人之间的爱,关起门来的私密空间,处理的好,互相包容,处理不好,无非吵两句,互不来往,与外人关系不大。
还有一种是人和组织之间、人和主义之间的爱,以崇高为名,带着关心和照顾,甚至强迫和欺骗,缓慢的发生,慢慢的磨去一个人的心性,让人忘了自己是受害者,反而像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一样,为它欢呼,还要去强制别人了。
我爱国,你也爱国;我做什么,你也必须做什么。无论是热情洋溢、捶胸顿足、岳母刺字,甚至付出生命的来强调“爱’,这个逻辑也不会是通的。没有一种爱是不讲道理的,也没有一种爱,是先于尊重个体的选择,至高无上的。
一个人觉得自己重要,摆脱强制,免受伤害,保证自己的独立和成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他能独立做出选择,勇敢面对丰盛和贫乏,有自信,不欺负人,知道爱是宽容和成全,才有能力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