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兴资本包凡:做一个理想主义资本家
投行应该踏踏实实做事而不是要把自己塑造成媒体面前的明星。业绩是看所完成的成功案例而不是看点击量,客户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他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一个媒体的明星。
我希望自己能真正为中国民营企业做些事情,至少在我所经历的资本市场中维护他们的利益。人的一辈子就是在不断解决问题,所以我觉得对我来说,是带着游戏人生的态度。如果没有我这样的态度,我绝对干不了现在的工作。
客户是上帝,不是奶牛
本报记者:现在投行特别火,做投行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说现在的业态环境不是太好,你怎么看?
包凡:现在的金融市场环境非常适合投行行业的发展,华兴资本也正是在这种市场环境下发展起来的。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公司员工从2人发展到了50几名;公司的交易额也突破了100亿人民币,这本身也说明了中国金融市场的火热。
尽管需求如此强烈,但这个市场却仍然不太规范,这个市场上仍然有一些掮客,他们只是提供投资者给客户认识,并收取高额的中介费,这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华兴资本拥有1000多名投资者的数据库,对于我们的客户,这些数据库都是免费对他们开放的。
至于业态环境,目前市场上的确有一些实力及成绩一般的投行,希望利用市场的不成熟,通过忽悠来发展客户。我认为投行应该踏踏实实做事而不是要把自己塑造成媒体面前的明星。业绩是看所完成的成功案例而不是看点击量,客户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他们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一个媒体的明星。
本报记者:华兴资本的英文名Renaissance是文艺复兴的意思,是否意味着你想在投资领域进行一场革命?
包凡:我1993年加入摩根斯坦利时,正是上一代传统投行最鼎盛的时期。而之后,投行竞争变得相当激烈,很多投行放弃了对客户的服务,转身通过自己的投资来获得盈利,跟客户的服务关系也变成一个在交易中获取更大利益和信息的手段。
客户不再是上帝,而是奶牛。他们没有时间去倾听客户的需求,而是向客户兜售自己的产品。比如今天的高盛,他们80%的利润是靠自营业务赚取的。而中国的民营企业家们需要的并不是买什么产品,而是一个好的听众,能理解他们的需求并帮助他们实现和资本市场的结合。
这给华兴资本的存在创造了一个发展空间,复兴本身是一种创造,它的源头是从过去的年代找到启发。华兴资本之所以起Renaissance(复兴)这个名字,我们就是要做一个以客户需求为中心,真正把客户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投行。
本报记者:面对这种激烈的竞争局面,一些国内的投行提出了自己的定位,如有的公司提出要做中国的高盛,那么你们的核心竞争力或者说特色在哪里?
包凡:一个伟大的企业不需要模仿别人。当微软起步时,并没有说要做成IBM,当GOOGLE开始做时,也没说要做成微软。高盛是这一代投行中做得最优秀的,我们对它充满了尊重,但我认为没必要去模仿它。说自己要成为高盛,给自己选择一个比较高的参照系,从市场营销学的角度来说是很聪明的做法,但对业内的人来说,不具有任何价值。
在一流华尔街投行里做过的人,在中国如果说自己要复制一个高盛,那是一个很可笑的说法。龙芯、汉芯曾经说要成为中国的Intel,但结果他们却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中国绝对可以出现一个伟大的金融企业,但不会是也不必要是高盛这样的公司。
我们和国内一些大的投行主要关注国有企业所不同的是,我们锁定的客户群是中国正在崛起的民营企业家。民营企业所需要的服务,所面临的问题跟国有企业很不一样,他们不只需要个别的产品,而是一个进入资本市场的全面解决方案。华兴资本会为这些民营企业家提供全套的解决方案,除融资外,还包括财务、法律、税务、管理咨询以及人力资源等其他服务。对于客户来说,把案子交给华兴,应该是最值得放心的一件事。
本报记者:你认为目前国内投行这种火热的环境还能维持多久?中国投行未来的发展前景如何?
包凡:任何市场都是由供求双方的需求决定的。从求的一方面看:目前市场刚起步,需求还是很强烈的,我们目前所开发的业务只是冰山一角,未来的业务将被越来越多地开发,但是市场也将越来越规范,我们需要让用户理解我们所做的事情,并且逐渐领会使用我们的服务;从供给这方面看,投行这个行业未来将进入一个产业化,品牌化的阶段,行业的激烈竞争将使更多产业化、品牌化的公司脱颖而出。
客户目前对投行服务的要求越来越高,对于服务的种类需求也越来越多。
过去,国内很多的新型投行都是个人作坊的形式,一个掮客或者几个人在一起撮合成一个项目公司,这种公司未来的前景会越来越小。投行必须要规模化经营,他和VC不太相同,VC是一个相当个人化的行为,不需要太大的团队,而投行则需要相当大规模的效益,因为规模和投行手里掌握的资源是成正比的,你看国外优秀的投行都是相对规模化的。
我们认为未来将胜出的是既有强大的管理团队,又有雄厚的投行经验的公司。
最大的盈利:跟企业家做一辈子的朋友
本报记者:怎样保证能在众多的创业者中发现最具投资价值的人或ID?
包凡:很大程度是选对一个团队和他们所做的事情是否合拍,这也是在中国这么多年运作下来的一种感觉和体验。如果说判断的标准,大家运用的标准可能都一样,但我们有一些自己的看法。我们关注的领域有一个总的前提条件,就是假设中国经济在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还是稳定发展的,老百姓兜里多出来的钱到底想往什么地方花,他花的方向还要有足够的容量能做出一个优秀企业。
如果这些方向确定后,无非是从这些方向中寻找最优秀的团队而已。
而对最优秀的团队也没有一个程式化的判定,我们主要看这个团队和他所做的事情是否合拍。像Web2.0做得比较好的公司,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创业者和他的用户非常贴近,甚至说创业者本身就是用户的一部分。他们当初创立这个公司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解决现实生活中的问题。正因为他们跟用户的这种贴近的程度,使他们能深刻地了解用户的需求,创造出用户需要的产品。
华兴是一个相当有个性的公司,我们选择客户重要的一点还有看他跟我们的价值观是否相同,我们把客户当成我们的朋友,对于朋友我们是非常讲义气的,同样的我们也会选择重义气、讲感情的朋友。
本报记者:一般情况下,什么样的项目最能吸引你的目光?
包凡:我们对项目的挑选要求非常高。接一个项目我们差不多要推掉四五个项目。我们会主动去做一些研究报告,我们的数据库里面有差不多1000家中国优秀企业的资料,每个月我们还要去见四五十家新的企业。我们更愿意选择跟某一领域里面最优秀的公司,或者是最大的,或者是最有特色的,我们称之为Leader的公司合作。
我们定义的leader不是简单地看企业的销售额和规模,哪怕今天这些公司可能是这个行业里面规模最小的,但如果我们认为这个公司在未来是最具潜力的,我们照样会选择和他合作。对我们来说,最关键的是我们要选中这个市场中最优秀的leader.
本报记者:华兴资本成立早期的客户中,如当当、奇虎、中国汽车网、千橡等,大多属于TMT行业,包括最近光线传媒与华友世纪的合并,但今年你们在传统行业有了更多的项目涉及,如安博教育、21世纪不动产等,为什么?
包凡:我们目前传统行业的客户和TMT行业客户比是各占50%,而到2008年,传统行业的客户数量将会进一步扩大。华兴资本是要和中国所有的优秀民营企业家合作,而这些民营企业家并不仅仅局限在TMT领域,越是在一些传统领域,越有一些非常优秀的民营企业家,他们更需要我们的服务。我们也会帮助他们在他们所专注的领域做更多与资本市场相结合的事情。
理想的事业,不理想的生活
本报记者:投资银行家的工作在很多年轻人看来很风光,你怎么看待自己这份职业?
包凡:投行这个行业是一个高压力、高回报的行业,绝不是单纯的朝九晚五的工作,需要充满热情,全身心地奉献及投入。同时这个行业是一个跟人沟通的工作,作为一个优秀的投资银行家需要是一个很好的沟通者,也就是要做一个很好的听众。
本报记者:你怎样描述华兴资本在目前国内投资领域的地位?
包凡:现在华兴刚刚起步,说地位太早。现在投融资领域都是刚刚起步,任何一个人,一个公司说地位都是太早了。大家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去做事,不用去想太多地位的事情,当你的事情做得足够好的时候,别人自然会给你公正的评价,你的地位也能够被别人所认可。
本报记者:现在的事业是你理想中的事业吗?现在的生活是你理想中的生活吗?
包凡:现在的事业是我理想的事业。第一,我是一个喜欢自己创业的人;第二我对中国民营企业有很强的情结,我认为中国的民营企业家是非常值得被尊重的群体,我自己是民营企业家,我所在的行业也是在中国相对被国有企业主打的行业,自己能够深刻地理解中国民营企业在夹缝中生存的困境,我也能够理解中国的民营企业能够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创造出成绩所需要的艰辛。
生活对我来说肯定不是理想的生活,我是一个有家庭的人,我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我希望能够花更多的时间跟我的家人和孩子在一起。我在公司虽然是领导人,但是我在家里却是位置最低的人,我女儿老大,太太老二,我是老三。
做投行:需要有游戏人生的态度
本报记者:回顾你整个的成长过程,你觉得最满意的事情是什么?有没有比较困难的阶段?
包凡:最满意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发生,如果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必要做我现在的事业了。比较困难的阶段,每个阶段都很困难,人的一辈子就是在不断解决问题,所以我觉得对我来说,是带着游戏人生的态度。如果没有我这样的态度,我绝对干不了现在的工作,因为我的每一天都是在处理各种各样的危机。所以某种程度上我把处理这些问题当作玩游戏,所有的问题都把它当作在游戏中要过的关。只有带着这样一种理念,我才能做好现在的事情。
本报记者:心目中比较欣赏的投资家有哪些?
包凡:我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我觉得伟大的投资家应该具备这样几个素质:首先是一个好的听众,要真正去听,真正去理解。我见过很多投资者在和企业家见面的时候总是在给企业家上课,我觉得这是很无聊的事情。因为事情是螺旋式上升,不是原地踏步,你的经验对别人不一定是对的;其次,好的投资人还应是一个好的学生,要有不断学习新事物的能力。
这个世界就是在不断突破。如果不能突破自己的话,也就跟不上世界的步伐。再次,好的投资人也是一个有约束力的人,对自己要有很深刻的了解,认清哪些钱该赚,哪些钱不该赚,不该赚的钱就不要赚。
本报记者:在你的想象中,未来的华兴资本是什么样子?
包凡:我觉得我们未来有很多路可以走。我们的核心客户群是民营企业,他们会成为中国最重要的人群之一。
现在中国还没有一个真正为民营企业服务的银行,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也会考虑做这样的业务。我们未来的发展方向一个是跟着客户的需求走,一个也要看整个金融市场的大环境。但我相信,因为我们锁定的核心客户群未来的发展相当快,我们的发展速度也会相当快。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挑战是我们自身的能力是否跟得上我们核心客户群的发展步伐。如果跟得上,我相信华兴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企业。
理想:帮助中国建立一个发达的心脏
本报记者:你曾经说过,要通过自己的微薄之力,为中国民营企业的发展做点事。你怎样评价中国的民营企业家这个群体?
包凡:在中国创造财富有两类人,一类人是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另一类人是靠重新分配社会资源,而第二类人不是华兴资本的合作对象。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很不容易。在中国做民营企业,竞争环境相当恶劣,政策法规对他们的保护很少,中国的国有经济占相当主导的地位,他们和国有企业竞争处在劣势的地位。
许多优惠政策宁可给外资也不给民企,有句笑话很贴切:在中国,国有企业是爷爷,外资企业是爸爸,而民营企业只能是孙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民营企业家还能做出这么突出的成就,这些人很不简单,我很佩服、尊重他们。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也很愿意尽我自己的微薄之力去维护他们的利益,帮助他们把资本市场这个杠杆运用得更好,把他们的企业做得更大。这不单单是一个生意上的想法,也有很多的个人情感。
我是学经济的,我坚信市场经济的原则,当民营经济在中国经济中的成分越高,代表中国的市场经济成分就越高,也就意味着社会资源的重新分配越来越有效。从这个角度说,我觉得自己做得事情不光是去赚钱,很大程度上也是实现自己的理想。
本报记者:借用一本书《这一代人的怕与爱》,你觉得自己心中的理想和忧虑是什么?
包凡:我认为中国现在是一个四肢发达的巨人,中国现在很多方面都接近世界发达水平,但中国还不是一个心灵强壮的巨人,也就是中国的金融体制不建全,这可能会成为中国未来发展的大障碍。我的理想是通过自己做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改善中国的金融体制,提高资本的效率,帮助中国不光有健全的四肢,也能有发达的心脏。
我发现我们这代人都在忙忙碌碌地赚钱,忙忙碌碌地做事业,我的忧虑在于,我们这代人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失去自己的理想?我认为一个优秀的国家是需要拥有一些有理想的人,华兴资本本身就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