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隆的艺术表现 村上隆、商业和拜物教在艺术博物馆内的出格表演
可爱而分裂的老鼠DOB,1996年鲜亮的色彩扑面而来,简单的形状扑面而来,热烈的笑容扑面而来,活泼的动作扑面而来……村上隆扑面而来,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姿势,异乎寻常的黏糊劲。是单纯,是无知?在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MoCA)正在进行的" Murakami村上隆回顾展"现场,他将这个问题扔回了每个人。
而我们每个人,都可能在日常生活中遭遇村上隆的难题:我们是为艺术去买一个村上隆画上了绚丽樱桃的LV包,还是为实用带回一条Kaikai和Kiki(村上隆的漫画角色)张牙舞爪的毛巾?"他在这里;他在那里;他无所不在……"像是赞赏,像是叹息,《纽约时报》如此慨叹。
《橘郡记事报》(The Orange County Register)也仿佛被这种热度烫到了,喃喃自语:"村上隆看似无处不在,从儿童玩具到LV包包,到为坎耶·维斯特设计的唱片封面!"
被老鼠拯救的艺术生涯
45岁的村上隆戴着眼镜、留着山羊胡子,却凭其卡通化的艺术创作赢得了西方观众,他标志性的大眼睛、花型笑脸和性感的"美少女"形体,那种简单而甜蜜的幸福从里到外包裹了每个人。《时代》杂志评论家理查德·拉卡约说他是对安迪·沃霍尔的日本式回答,Wallpaper杂志则说他是对美国波普艺术家杰夫·昆斯的日本式回答。
2003年,佳士得拍卖行以150万美元的价格卖出他的一组雕塑,同年《艺术新闻》杂志(ART news magazine)便指出,他已经是世界上最炙手可热的艺术家。
不过,争议从未因市场升温而片刻消停。尤其2002年,当村上隆决定与LV设计师马克·雅各布(Marc Jacobs)合作,为LV设计2003春夏款手袋时,坊间恶声不断,有人指责他"扮演坏人角色,故意破坏行规",有人批评他"向商业靠拢"。
村上隆的态度决不含糊:"因为有钱人的小老婆说了一句‘不错’,价值就突然提高,是有可能的!"这个19岁以前家境贫寒、读书不好的孩子,1994年来到纽约,困惑于美国人对日本艺术一无所知,整天在纽约街道上无所事事,直到有一天走进一个满是垃圾的地铁站,无意中看到大老鼠踢开小老鼠争抢食物的残忍一景,突然心生感悟:在美国身为艺术家要存活,唯有成为大老鼠一途!
老鼠救了他的艺术生涯,老鼠也给了他创作灵感。他的著名形象"DOB"就是一只可爱而分裂的老鼠。它具有一半人类的特征,两只耳朵圆圆的、以字母"D"和"B"为标志,椭圆形的面孔是"O"。这个最初可爱的形象,在随后的创作中甚至被赋予了尖牙、多眼的恐怖造型。不过,观众还是喜欢它:它奇异的样子里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私密感。
2004年11月,你也许曾经在2004上海艺博会上遭遇"DOB先生"。他红色嘴巴中露出的尖利牙齿恫吓着每个路过的观众,三双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过往众生。但村上隆有这种本事:能够让这个龇牙咧嘴的形象因为无知而显得有趣、亲切。
"Murakami"还展出了村上隆1999年的装置作品《DOB在陌生森林》(DOB in the Strange Forest)。这个蓝色的圆耳英雄在一大堆大小形状不同的蘑菇中踮起脚尖。它滑稽、幼稚,却打动了迪斯尼公司(Walt Disney)和路易斯·卡洛尔公司(Lewis Carroll),它的形象也曾被印在T恤和气球上大量发售,颇受欢迎。
艺术,还是购物?
和"DOB"一样,Kaikai、Kiki和蘑菇都是村上隆创造的独具特色的形象。它们的灵感与其说来自杰夫·昆斯——像村上隆宣称的那样,毋宁说来自给青少年观看的日本卡通电影和漫画——村上隆在纽约郁闷那会儿,便以此为消遣。
"如果你喜欢Hello Kitty! 玩偶,你也会喜欢‘ Murakami’展览。"Wallpaper杂志做了这么一个对比。
Kaikai是白色的,经常小微笑,长着一对兔子耳朵。Kiki则是一个粉红色的小淘气鬼,耳朵较小,却有三只眼睛和两颗尖利的牙齿。他们两个洋洋得意地站在" Murakami"的场子中央,背后是数百幅"水母眼睛"(Jellyfish Eyes,2001)覆盖的墙壁,墙壁上挂着几幅以不同颜色反复创作的骷髅画《时间孤舟》(Time Bokan,2001)。
也许这些骷髅算不上恐怖,因为它们是村上隆的骷髅,一些简单而没良心的骷髅,努力引起视觉刺激而非精神反省的骷髅。
Kaikai和Kiki并不比迪斯尼更有名,但它们一样赚钱。村上隆用它们的名字命名了他的艺术经纪公司,职工上百人,又在纽约开设分公司,源源不断地供应着这些微笑着的、相似的脸蛋。
在MOCA,主办者毫不避讳提及村上隆的商业身份。他们专门设置了一个叫Kaikai Kiki的货物屋,展示500件批量生产的产品,包括T恤、杯子、纽扣、毛巾、钥匙链和文具等。甚至,在二楼展厅中,一个LV商铺正在出售由村上隆设计的LV手袋。
普通款售价870美元到960美元,而限量版、有"LV"字样的帆布包定价为一万美元。从商店下楼,一对"LV"字样的绘画装饰了展馆的墙面。这些漂亮的货品让人心生荡漾,就如同游弋在博物馆之外的商业街。
"这是一次商业和拜物教在一个非营利艺术博物馆内的出格表演。"《橙郡记事报》忍不住抗议道,"甚至安迪·沃霍尔,在走得这么远之前也一定会三思。"《时代》也在它短短的篇幅内质疑:"这是艺术,还是购物?"
国际上,平常一派天真、打扮随意、没心没肝的村上隆已然作为日本这一代,甚至亚洲这一代最杰出的艺术家登场。西方人在被质疑的村上隆形象中读出了他自己宣称的东西:一个"超级扁平"的世界。是他让日本艺术"返老还童",是他让亚洲青年倾吐自我——他们这样说,就如同整个亚洲就是那些面目呆板的快乐面孔。
"超级扁平"术语的发明者村上隆也是这么认为的,"社会、风俗、艺术、文化,都极度平面……今天,日本电玩和卡通动画最能表现这种特质,而这些又在世界文化中具有强大的力量。"
在村上隆的作品中,至少日本青年,肯定被贴上了这样的标签。幼稚本身存在一种诱惑力,这种诱惑如同糖果一样黏人。这是视觉的、物质的、单纯的诱惑,充溢着需要不断重复的快乐感觉。是否像西雅图当地周报《陌生人》(The Stranger)说的那样,"超级扁平"能够瓦解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之间的藩篱?面对那个巨大的"DOB先生"时我们依然怀疑,因为那种快乐是那样易碎,像一个膨胀的谎言,遮盖了真正的内心。
